就是這個人了，蘭德爾博士。立刻動手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然后炸毀這座研究所，我們……立刻離開這里。”

人造人莉莉

這個國家的冬天總是走的很早，春天短暫，你還沒感覺到那暖烘烘的意味，空氣就直接熱得燃燒起來了。

儲北最近不忙，至少在別人眼里看來他是完全不忙的。他被委員會親自下令解除了武裝，凍結(jié)了權限，整個就是閑人一個。他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委員會秘密暗殺，所有人都認定他在政治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里，這個沉默而漫不經(jīng)心的男人都干了些什么。

“一個母體所孕育出來的四個孩子，會在遙遠的將來繁衍出多少呢？一座村落，一個種族？甚至是……一個國家？”

“拋棄那些遙遠的目標不談，其實您只需要一支軍隊吧?！碧m德爾抱著文件夾，對儲北笑吟吟的道。

儲北披著襯衣，雙手卡在腰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落地玻璃窗。這堵玻璃做的墻之下是一個占據(jù)了整整一層樓的房間，被開辟出來當了育兒室。任何人從玻璃墻俯望下去，都可以看見那巨大的育兒室里的情形。

沒有玩具，沒有布娃娃，沒有小木馬和滑滑梯。冰冷的儀器環(huán)繞著墻壁，就像巨大的爬山藤一樣，爬滿了四面的墻。

兩個大概五六歲大的男孩坐在深深凹進去的管道中，就像坐在搖籃里一樣。一把拆成了零件的狙擊步散落在他們周圍，一個男孩咯咯笑著趴倒，抓起狙擊鏡，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另一個男孩的小膝蓋上。他大概把這種行為當作了一種有趣的游戲，被砸的男孩生氣了，他伸手去抓小行兇者的臉，保育人員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給他剪指甲，小男孩竟然把他小伙伴的臉抓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很快就會愈合，十分鐘左右吧。”蘭德爾看了下手表。

“小家伙爪子可真夠尖的?！?/br>
“他叫艾倫，有著母體卓越的生長能力，性格也非常穩(wěn)重，是我們的第一個成功版本。那個被抓的孩子叫杰弗森，我們叫他杰尼，個性非常的活潑多動，幾乎沒有一刻閑著，是個小淘氣包。如果說艾倫有著葉蓮的骨，那小杰尼就有著葉蓮的rou了。”

蘭德爾突然瞥見儲北臉色有異，于是立刻噤聲：“您……”

儲北擺擺手：“我沒事。”

……葉蓮留在儲北中校心里的陰影真的很深刻啊，蘭德爾皺著眉想。不過也難怪，一個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和孩子的兇手，往日的同僚，殘忍的背叛者，大概是儲北中校這輩子最大的痛苦來源了吧。

“那邊的小家伙是個女孩子吧？”儲北指向育兒室的另一端。

大概是女孩子長得特別快的原因，那邊的小姑娘個子比小伙子們都高，白白凈凈漂漂亮亮，雙眼皮大眼睛，睫毛小扇子一樣一眨一眨的，洋娃娃一樣。

“她是繼艾倫之后的第二個成功版本，叫潔茜卡，我們叫她茜茜，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孩子——有一點點女孩子的嬌縱，任性、愛美，像只剛剛長出尾羽來的小孔雀?！?/br>
儲北笑了一下，那點笑意稍縱即逝，“……葉蓮少年時的確有點傲嬌，還悶sao得很。”

“其實還有一個孩子，不過這時候你很難看到她。您看，”蘭德爾指向房間最遠一端的陰影，儲北戴上眼鏡才勉強看清楚那小小的窩里坐著一個小姑娘，沉默安靜一動不動，抱著膝蓋，偏著頭，一動不動的好像在打量空氣。

“那其實是個失敗版本?！?/br>
“失敗？”

“是的。”

“怎么個失敗法？”

“……這個很難說清楚……”蘭德爾頓了頓，“可能是因為她的脾氣非常壞，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看過她說一句完整的話。她可能還不會說話，但是會寫字。她喜歡畫畫，但是都是一些沒人看懂的東西，很抽象?！?/br>
“身體情況呢？”

“她是第三個版本，上一個是非常健康的潔茜卡，下一個是發(fā)育尤其好的杰尼，兩個孩子帶走了她的營養(yǎng)。從母體中抽取出來的DNA在她這里是缺失的，剛誕生時她的身體非常弱，恢復能力也不強。”

儲北沉默了一會兒，蘭德爾看著那個遙遠的小小的身影，出于女性的憐憫心她忍不住開口道：“您也許會認為這很奇妙……事實上，她是葉蓮的心?！?/br>
儲北漠然道：“葉蓮那殘忍而冷酷的心是他成為叛國犯的最主要原因?！?/br>
“可是您不覺得這孩子可能在思考嗎？當她的三個同伴都還懵懵懂懂的時候，這孩子已經(jīng)在開始認識這個世界了……”

“博士，”儲北打斷了蘭德爾，“——我比你更了解葉蓮這個人?！?/br>
蘭德爾沉默了下來。

“葉蓮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他思考得太多，他的思考方向和普通人不在同一個次元上。我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看到他，在一次漂亮的攻堅之后，他坐在戰(zhàn)場上的血色殘陽中，痛苦到幾乎要發(fā)瘋。博士，如果你看到他那時的表情，你會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頭野獸?！?/br>
“……為什么？”

“他始終在思考什么是正確的，殺人是不是正確的，戰(zhàn)爭是不是正確的，甚至軍人的存在是不是正確的。他就是因為想得太多所以才把自己逼瘋了，這些問題其實沒有回答，他硬逼著自己找出答案來，最后他只能發(fā)狂的殺掉了自己的戰(zhàn)友然后叛國了事?！?/br>
“……”

“我不希望這些模仿品里有任何一個人學會像葉蓮那樣思考。繼續(xù)觀測這個孩子的成長，一旦發(fā)現(xiàn)有超越年齡的心智出現(xiàn)，就對她采取行動。”

儲北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蘭德爾望著他的背影，想說什么但是又說不出一個字。

在這座龐大的秘密研究所里，儲北的話就是命令。沒有人能反抗他，他的決策永遠正確無誤，永遠讓人信服。

蘭德爾打開玻璃門，走向育兒室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角落。她知道雖然儲北說的是“一旦”有超越年齡的心智出現(xiàn)就采取行動，但是事實上他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要處理這個孩子的主意。他今天不動手明天不動手，并不代表他就會忘記這件事。

——那個在冰川下發(fā)現(xiàn)的年輕男子的頭顱里其實沒有大腦組織。和預測的一樣，那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葉蓮的備用身體之一。

這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