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所里事兒多，我有點著急上火?！闭f的也算是事實，徐遠航平靜地望著mama，心里自抽一百遍。

每年春節(jié)前夕都是案件高發(fā)期，分局的幾位領(lǐng)導(dǎo)把下屬派出所進行分工挨處走訪督導(dǎo)工作。樊翔讓司機留在外面悄悄進門，發(fā)現(xiàn)設(shè)施老舊的西街派出所里亂糟糟的好像提前過年一樣。戶籍室人滿為患還可以理解，因為這里房租便宜，是外來打工人口的聚集地?？伤L辦公室里也鬧得不可開交，讓他不禁為徐所長捏著一把汗。

其實就是因為樓上漏水引發(fā)的鄰里糾紛，不過雙方動了手，從隔壁的居委會蜂擁至派出所。樊翔站在門外正好能看見徐遠航，見他形容憔悴，兩眼發(fā)紅，胡子好像也沒怎么刮，心里不由得緊上一緊。燕黎明那個混蛋人騙上手以后就不再心疼了嗎？

徐遠航?jīng)]有注意到樊翔，他學(xué)得很快，現(xiàn)在是解決此類事件的高手。慢條斯理地上來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各喂兩個甜棗，樓上給樓下刮墻壁膏，樓下給樓上治傷。雙方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都嫌麻煩，最后吵吵嚷嚷互不追究走人。

辦公室里終于清靜下來，徐遠航的眉頭舒展一些，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坐在角落的女孩子阿娟。阿娟今年大概十五六歲，除了發(fā)育得比較豐滿，看上去跟同齡的女孩子沒太大區(qū)別。但是徐遠航很頭疼，這孩子有輕度的智障，被個壞小子死死攥在手里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今天剛被掃黃組送回來——竟然被那個惡棍哄去賣yin掙錢，還死咬著說是自愿。

“讓我怎么說你好。”徐遠航詞窮，無奈地望著她。

“那就別說唄，快放我走?！卑⒕臧琢怂谎?，突然又天真爛漫地笑起來。“叔叔你今天沒刮胡子，都不帥了?！?/br>
樊翔笑著走進來，徐遠航趕緊打招呼，喊了一個民警過來看著阿娟等她爸爸來領(lǐng)人。引著樊翔每間辦公室都轉(zhuǎn)過，樊翔照例跟大家道辛苦，叮囑一下年前的工作，走過場結(jié)束。

“有什么困難嗎徐所長？”他笑盈盈地問徐遠航。

“有啊樊局，我們所的破電腦，破車，破……”

“我不是收廢品的?！狈璋迤鹉?。

“那我請你吃飯行不？”徐遠航不好意思地笑了。

徐遠航挑了一家干凈的小飯館兒，樊翔吩咐司機一個小時后來接他。進到雅間，徐遠航替他脫掉大衣掛好?，F(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很自在的和樊翔相處，如果對方此時是女裝，他覺得自己能平靜地替他拉出椅子做出個請的手勢。

“工作很棘手嗎？你看上去狼狽不堪的?！狈韬攘艘豢诓瑁粗俱驳哪?。

“工作已經(jīng)順過手來了?！毙爝h航點了幾個清淡的菜，也沒給樊翔看菜單，直接遞給服務(wù)員。

“那就是生活上的事？和燕黎明鬧矛盾了？”

除了溫青，樊翔大概是唯一可以無所顧忌談?wù)撨@件事的人。溫青是很乖巧可心，但徐遠航知道他是燕黎明的人，相比之下樊翔倒是會百分百站在自己一邊。

“你以前跟我說打死也不能承認，包括我mama嗎？”

“這個，你自己決定?！?/br>
“燕黎明要瞞下去，我想跟我媽挑明，倆人吵起來了?！?/br>
樊翔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把玩，很高興徐遠航跟他交心。他外表柔弱，內(nèi)心里殺伐決斷從來都不拖泥帶水。醫(yī)院里那次過后，他已成功地說服自己享受做一個知心上司的樂趣。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除非你能像我一樣生活?！狈栊Φ糜悬c小得意，很注意不要刺激倔脾氣的下屬生氣，再把他舉到哪個柜子頂上去。

“不行，我寧愿像現(xiàn)在這樣焦頭爛額的?！毙爝h航明白樊翔的意思。

“我覺得還是擱擱吧，這大過年的你太性急，有點兒不近人情?！狈璧挂膊簧鷼狻！耙晕业慕?jīng)驗，當(dāng)人特別迫切地想去做一件事時，通常很容易搞砸?！?/br>
徐遠航微微點頭，他也反省過，要說自己錯也就是這點錯。

“他居然說要和我掰，那么輕而易舉的就蹦出來，跟吐個瓜子皮兒一樣輕松。”他點燃一支煙，眼睛干澀地眨巴著，愈發(fā)紅起來。

“哦。是這樣。”樊翔輕輕地笑著，詫異于徐遠航粗獷外表下細膩的小心思。原來這才是重點啊，他望著沉溺在愛情甜蜜的悲傷里的下屬，忍不住想犯個小壞——生活太枯燥乏味了。

“這樣可不好，傷人的話不能隨便說，說習(xí)慣了會當(dāng)真?！?/br>
“就是?！毙爝h航脫口回了一句，突然又警覺起來?！澳闶裁匆馑?？”

“沒什么意思，只是這次你要讓他明白，這個字以后永遠不要輕易說出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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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意義上講樊翔并沒有真正談過戀愛，但他覺得這并不妨礙自己去指導(dǎo)老實巴交讓人欺負的下屬。

一.出柜的事要緩一緩，先讓家里人過個好年再說。

二.年底出事就是大的，因此還要以所里工作為主，不要本末倒置。

三.不能主動去聯(lián)系燕黎明，對方主動的話也不能馬上就和解，要讓他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

“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你去給我好好泡個澡刮刮胡子，再去買兩身上檔次的衣服。下班時間不要再穿警服，尤其是冬天這件大棉襖?！毕衿綍r布置工作一樣清晰地列出重點后，樊翔看著徐遠航憔悴邋遢的樣子直皺眉。

“別的都行，買衣服就算了吧？我認識他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這樣子，他從來不在乎我穿什么衣服?！毙爝h航極佩服樊翔的智商，對他的指示一向無條件服從，但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年終獎——財政發(fā)放的第十三個月的工資，還留著給mamameimei和燕黎明買過年禮物呢。

“糊涂！燕黎明成天價把自己倒飭得跟只孔雀似的，我就不信他是個不注重外表的人。無論男人女人，誰都希望自己的愛人看上去賞心悅目。”

徐遠航腦子里有個披黒斗篷的小人兒溜出來在他耳畔搖了一下鈴鐺，唐鵬和燕黎明在西餐廳里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突然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雖然在家庭會議上他已經(jīng)表態(tài)不在意他倆以前的事，可以坦然面對唐鵬，但那是他腦子里披白斗篷的小人兒說的。

黒斗篷小人兒一直在，不過徐遠航充其量也只是讓他搖搖鈴鐺。

“拿著，去這家店讓店員幫你選?！狈杼统鲥X包翻出一張卡遞給徐遠航?！胺判模笥训牡?，我?guī)土怂粋€小忙，算是禮尚往來。”

燕黎明關(guān)掉手機，悶在家里對著一個老樹根連著發(fā)了兩天呆。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可以雕成只梅花鹿，慢慢又覺得還是像匹馬，可端詳來端詳去最終幻化成一頭驢。書房里滿地的啤酒罐和煙頭兒，空氣污濁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他打開窗子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幾頓沒吃也不覺得餓。

突然間門鈴響了，燕黎明嗖地沖到客廳，打開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