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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筷子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董翰一前一后登上公交車,董翰被臺階絆了一下,童涵轉(zhuǎn)身扶住他,接過他的傘,讓他扶在立柱上。

公交車上都是人,童涵拉著手環(huán)站著,吸飽水汽的衣服下擺滴滴答答,很快在他腳下匯聚成一灘水跡。周圍的人紛紛退避三舍,與二人隔開了一段明顯的距離。

兩人沒有開koujiao談,沉默在有限的空間里蔓延,如同外面包裹著公交車的稠密水幕。

有多久沒見那個人了呢?七年,還是八年?童涵撥了撥黏在臉頰的額發(fā),心臟再次鼓噪起來。如果那個人真如董翰說得那樣,見了面,他又該說什么呢?究竟什么話,才能讓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安息,讓他沒有遺憾地離開,或是在最后的時間感到片刻的安寧?是該違心地道歉嗎?還是感謝他小時候的養(yǎng)育之恩?

童涵猶豫著,忽然發(fā)現(xiàn)董翰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他的臉色。他愣了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雨水順著額發(fā)流下來,像翻山越嶺的眼淚。

他用手指抹了抹,把手指抬起來給董翰看:“是雨水。”

董翰注視著他的指尖:“你冷不冷?”

“不冷啊,暖氣開得很足,說不定下車衣服就干了吧。”

董翰點點頭,伸出手掌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出風(fēng)口處拉了拉。做完這一切,他的手也沒有離開。

童涵低著頭,感受著手腕處董翰掌心的溫暖。一直到下車,這溫暖都在。

仁愛醫(yī)院離董翰的大學(xué)很近,其實就是醫(yī)學(xué)院的附屬醫(yī)院。那個人因為在這里當(dāng)了一輩子教授,所以受到優(yōu)待,得以住在最好的特護(hù)病房。

董翰在病房門口哀求護(hù)士讓兩人進(jìn)去:“這是我親弟弟,他知道我爸不行了所以來看看他。拜托你,就讓他進(jìn)去待一會兒吧!”

童涵站在病房的玻璃觀察窗前,沉默地看著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人。他已經(jīng)完全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突如其來的病痛耗光了他的精力,病魔像一只水蛭,吸走了他紅潤的皮膚、有力的臂膀和永遠(yuǎn)微笑的臉龐。

童涵突然想到,若是童芬芳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知該作何感想。離婚后,童芬芳絕口不提他。不僅如此,就連童涵每次提到董翰,都會讓她發(fā)火。若是她現(xiàn)在在場,會不會消除所有的怒氣,讓一切愛恨歸于平靜呢?

童涵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想不起他對這個人的丁點兒恨意,腦海里閃過的一幀一幀畫面,全是童年時四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那些滔天的恨意,全部像凌空而過的飛鳥,遮天蔽日的翅膀消失不見,連翅膀的痕跡也沒留下。

蒙眬之間,他聽到董翰在叫他。他抬起頭,看到董翰在沖他招手,他走過去,董翰小聲說:“護(hù)士同意了,我們進(jìn)去,只能待幾分鐘?!?/br>
童涵點點頭,跟在他身后。護(hù)士刷開了玻璃門,他深吸一口氣,拋下留戀的童年回憶,走進(jìn)特護(hù)病房。

病房的墻壁是白色的,床單被套也是白色的。各種儀器閃爍著代表不同意義的光點,昭示著病人茍延殘喘的生命。被子只凸起了很小的一塊,小到童涵差點要懷疑,下面掩蓋著的,是不是一個人的身軀。

董翰把他帶到床邊,自己卻別過臉,不愿去看床上:“爸爸,弟弟來了?!?/br>
床上的人抖了抖薄薄的眼皮,慢慢睜開眼,露出渾濁的眼珠。黑與白的界限已經(jīng)沒那么分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童涵沉默著望著床上。董翰用手肘捅了捅他,示意他說話。童涵當(dāng)然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么,最好的不過是再叫他一聲“爸爸”,可就是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喊出那一聲。童涵終于明白,恨意并沒有消失,它只是藏了起來,用過往的美好當(dāng)做偽裝,深深地藏在同情的背后,令他更加迷惘。

董翰又捅了他一下,他還是沒有動。不用抬頭他也知道,董翰正用一種困惑又失望的眼神看著他。董翰以為他來醫(yī)院的原因是因為他已經(jīng)原諒了親生父親,讓垂死的人能心滿意足地離開,但童涵自己知道,這不是他的目的。他冒著大雨出來找董翰,既不是為了虛假的道歉,也不是為了并非真心的稱呼。他的確有話對這個人說,這個讓他憧憬過,也憎恨過,依賴過,也失望過的人,只是此刻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累了,又或許是失望了,病床上衰弱到極值的人撐不住睜眼的力氣,漸漸合上了眼瞼。在眼睛完全閉上之前,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像一只弱不禁風(fēng)的蝴蝶,很快便飛走了。

董翰低低地驚呼一聲,立刻回頭去看顯示屏上的線條。幸好那線條雖然微弱,但仍然有規(guī)律地上下起伏著。董翰用手掌抵住嘴,肩膀松了下來,淚水則順勢滑落,彎成一條淺淺的小河。

他看上去那么無助,那么脆弱,仿佛剛出生的嬰孩,如此的不堪一擊。童涵腦子里冒出來一個念頭:我若有一雙空著的臂膀,一定要去抱著他。

童涵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想起小時候每次童芬芳發(fā)飆時,那個人抱住她的模樣。他笑得那么開心,仿佛懷里抱著的,就是全世界。他在阻攔她,是不是,也是在保護(hù)她呢?

不需要任何特意的說明,童涵明白了他來這里的目的。他也知道了,自己該對這個人說什么話。他放松緊繃的身體,讓自己的手臂盡可能柔軟下來。然后,橫跨一步,來到董翰的身邊。

童涵想,這大概是這輩子他做過最沖動,也最深思熟慮的舉動。他張開雙臂,輕柔地抱住面前的人。像懷抱天空之上的云朵,像懷抱夏日最溫順的微風(fēng),像懷抱秋日天空盡頭的煙霞。他把這具溫暖的軀體按在心口,對躺在床上的,他曾拒之于千里之外的親人承諾:

“我會照顧好他。

“絕不讓他一個人。

“會比你在的時候更好?!?/br>
懷里傳來細(xì)微的顫抖,童涵默默收緊手臂,看到病床上那人動了一下睫毛。

除了儀器偶爾發(fā)出系統(tǒng)正常的提示音,這個房間安靜得如同死寂。病床上的人維持著同樣的動作一動不動,需要靠冰冷的機器才能確認(rèn)鮮活的生命,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聽到了童涵的承諾。

但童涵知道,那只蝴蝶又飛回來了。

第11章

雖然童涵感覺時間流逝得很慢,其實兩個人在病房里沒呆多久便被護(hù)士叫了出來。護(hù)士說病人隨時可能停止呼吸,所以董翰堅持在病房外面等,童涵拗不過他,只好留下來陪他。

病房外走廊上有一排孤獨的座椅,兩個人并排坐下。董翰還在強裝鎮(zhèn)定,童涵嘆了口氣,攬過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沒一會兒,肩膀便傳來潮濕的觸感。

等董翰平靜下來,童涵到醫(yī)院的小超市買了點面包,和董翰分著吃了。就著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