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部的村莊，交通還算便利，自然風貌在鏡頭下會顯得尤其地特別，被風沙侵蝕的巖壁和枯槁的樹木，黃色的土胚房和灰撲撲的毛驢，少有的亮色便是春季的草地和高遠澄藍的天空，經(jīng)濟改善后，村民新建的樓房在山丘邊陳開，有種要將老舊與蠻荒逼退的繁榮感。

然而就是在這座已經(jīng)基本完成了現(xiàn)代化建設的村子里，前些年就爆出一樁震驚全國的人口拐賣新聞，上至婦女主任*，下至傻子的媳婦兒，都是從外地拐來的，雖然實情得到了披露，但因為牽涉眾多，警方根本沒辦法一次性解救，只能在長期協(xié)商、妥協(xié)、甚至警方接頭的偷跑下，陸續(xù)走了一批，時至今日，村子里據(jù)說還有不少拐來的女人，她們都是因為有兒女牽絆，或者夫家待人不錯等原因留下來的，盛兆良當初決定來這里拍戲，找相關部門批準的時候，也費了一番功夫，都怕這題材引起村民不滿，但好在村長首肯了，覺得這是個表態(tài)的好機會，以證村莊響應號召，改邪歸正。

在啟程的前夜，盛兆良把田鏡按在沙發(fā)上做了許久，田鏡隱隱有些察覺，盛兆良并不是欣喜的，哪怕這部電影終于步上正軌，他卻在因為執(zhí)掌方向盤的不是他一個人而隱忍怒火。

某些時候，田鏡覺得盛兆良像很多所謂的天才一樣，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僻和幼稚，在明白所有潛規(guī)則明規(guī)則之后，仍舊因為沒有達到他的預想而憤懣不樂。

盛兆良釋放出來，終于發(fā)出舒暢的喟嘆，倒在田鏡身上，很自然地在田鏡圓圓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田鏡皺著眉揉了揉：“你不要總咬我啊。”

盛兆良就哄人一樣在牙印上親了一下：“誰叫你口感那么好?！闭f完從沙發(fā)上起身，到浴室沖澡，田鏡看著他赤裸的，肌rou線條分明的背影，就又條件反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最近雖然很忙，沒空每天去健身房報到，但田鏡發(fā)現(xiàn)自己減肥的效果反而好了，想來大概是最近酒局太多，他為了給一杯倒的盛兆良擋酒，喝了不少，胃開始造反了，吃東西就會痛，熬粥養(yǎng)了大半個月，才稍微好轉(zhuǎn)。

電影開機真是件好事，雖然意味著劇組盒飯又要上線了，但好歹不用喝酒了。



整個劇組到達吳巖村后，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拍攝，冬季的大西北干燥寒冷，田鏡滿嘴爆皮，不出一周，又瘦了一整圈，初時來到這里，坐上攝影PD的位子的興奮感已經(jīng)蕩然無存，田鏡發(fā)現(xiàn)伴隨體重嚴重流失的，還有他的體力，抗不穩(wěn)攝影機的PD，就算重活都由助理去做，田鏡卻沒辦法把好不容易扛到肩上的攝影機交出去。

“你中午多吃點?！笔⒄琢伎粗镧R早餐只喝下一碗粥，微微蹙起眉頭。

田鏡喝了點水潤唇，把口罩戴上，點點頭。

盛兆良知道他自己壓力也大，不由放輕聲音：“實在不行就吃胃藥吧，我之前不給你吃是想著在家里盡量食療，但現(xiàn)在拍戲要緊，不然你吃不下東西，手上沒力?！?/br>
“其實我一直都在吃藥?！碧镧R的聲音有些艱澀，口罩后面的表情看不清，“今天感覺好多了，中午不是有羊rou嗎？我肯定能吃好多?！?/br>
然而等中午那鍋熱氣騰騰的羊rou端上桌后，田鏡硬塞了兩口，就跑去一邊吐出來了。

大約是因為環(huán)境惡劣，連村民都已經(jīng)不務農(nóng)了，劇組的人卻成天在寒風陡峭中拍戲，田鏡覺得來之前尚有好轉(zhuǎn)的胃徹底唱起了反調(diào)，他只能找提供伙食的大姐要了碗用羊rou湯煮得稀爛的面，又糊弄過一頓。

去廚房放碗的時候田鏡收到了白皚的微信。

“有新進展，找到那天晚上在別墅里給董亞楠放風的人了?！?/br>
隨后發(fā)過來一張照片，田鏡留了個印象，回道：

“我找機會問問盛兆良，他如果那天在場，應該會有印象，先暫停一陣，慢慢來，不要被董亞楠發(fā)現(xiàn)。”

“了解，我辦事你放心，不過我要獎勵哦?！?/br>
“你要什么？我能給你買的都給你買?！?/br>
“哈哈，那么壕，人氣新星是不是要被你包養(yǎng)了？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咯?！?/br>
“好的，謝謝你小白?！?/br>
“啵一個~”

“……你這樣會不會影響你的形象，現(xiàn)在好像不是很流行這樣的。”

“你是不是嫌我娘?！?/br>
田鏡看著白皚發(fā)過來委委屈屈的小北極熊的表情，笑起來。

“盛導，我有事跟你說，方便嗎？”廚房外邊響起副導演的聲音，田鏡循聲抬起頭來，窗戶被幾張磨砂紙蒙著，脫落的一角能看到盛兆良站在外面，他被叫住后停下來，對副導演說，“方便。”

“是關于田攝影的?！备睂а菔莻€挺有資歷的中年人，正是因為有資歷，才更追求效率，所以組里其他人都還沒察覺到這是個事兒的時候，他察覺到了，想著盛兆良畢竟年輕，而且與田鏡看上去關系親近又是同學，再拖下去，只會有更大的損失。

盛兆良點了下頭：“您說。”

“前面拍的幾場戲不算難，但是田攝影好像也有些吃力，可能跟他狀態(tài)不好有關系，體力不大跟得上的樣子?！?/br>
“是的，他最近身體不好，我叮囑他吃藥了?！?/br>
“也不單單是體力問題……”副導演嘆口氣，“雖然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PD都定了，但是我也看出來，田攝影完成的許多鏡頭，盛導你也不是很滿意，卻還是過了，我知道你們私交不錯，田攝影也是個很努力的年輕人，但是如果照舊是這種模式的話，這電影太難出彩了，還是需要敲打的?！?/br>
田鏡輕輕把手上的碗放下，站在原地，默默聽著。

“我明白。”盛兆良說，“我會跟他談談的?！?/br>
副導演躊躇片刻，道：“其實我也有些忐忑，看得出來這部電影從演員到劇本，堪景到服化，所有流程你都把關，挺細致的，所以想著攝影這塊也是重點，也許田攝影的亮點還沒表現(xiàn)出來，跟導演說這些，也是討不著好?！?/br>
他這么說，直率且又能挽回些盛兆良和田鏡的面子。

“您過譽了。”盛兆良聲音清朗，又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算是后輩，還需要您多指教，有些地方做的不對，也勞駕您多提點，只是田鏡他……也不是您看走眼，他算是中規(guī)中矩吧，有點放不開，也沒什么經(jīng)驗，該說的我會說，重點鏡頭我會自己來，他是我?guī)нM組的，也肯定會待到最后，這個劇組不會有第二個攝影PD?！?/br>
田鏡聽著，慢慢握緊了手里的手機，盛兆良跟副導演說完話，就直接推門進來了，看到田鏡，一怔。

田鏡看一眼窗外，發(fā)現(xiàn)副導演已經(jīng)離開，就低著頭要往外走，但房門窄，盛兆良堵在那里，他過不去。

“田鏡……”盛兆良有些遲疑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