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姥爺最近生病了，他不放心姥爺一個人在家, 謊稱輔導(dǎo)班非法開班被人告發(fā)被取締了, 順理成章地留在家里自學(xué)，順便照顧姥爺。江敏十分佩服這個小學(xué)生戲本子的邏輯性和細(xì)節(jié)性。但她也沒告訴老人實(shí)情, 只稱是剛好有事來了“大域”小區(qū)，就順便上來看看。

    “老師，你是不是不太會說謊？”儲洲子送江敏離開時(shí), 突然道，“你表情太不自然了，待會兒回去我姥爺肯定得盤問我?！?/br>
    “你姥爺最好還能再打你一頓，”江敏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大熱天的我在你們小區(qū)里轉(zhuǎn)了兩個來回。”

    儲洲子嘴巴一扁, 突然立正一鞠躬：“老師對不起?！?/br>
    江敏一愣, 輕輕推了推他的腦袋, 結(jié)巴道：“不、不用，其實(shí)也不是很熱?！?/br>
    儲洲子耷拉著眼皮子，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 他慢慢道：“我姥爺歲數(shù)大了，我爸媽掉整天只顧賺錢給錢, 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我也沒什么好辦法。留下錯的地址是不想萬一有什么情況給人尋上門給我姥爺添堵，但電話號碼真不是假的，大概是我爸換號碼了, 我也不知道，我很久沒聯(lián)系他了。”

    江敏默了默：“嗯，我都明白了，去不成輔導(dǎo)班也沒關(guān)系，有什么不會的就在微信上問我。盡量語音，不要視頻，我家附近信號不太好?！?/br>
    儲洲子聞言眼睛一亮，笑出了兩個可愛的梨渦。

    七夕下了一整天的雨，沒什么顧客上門，江敏幫曾辭代班，代得很是輕松。晚飯過后，陳小嫚卡點(diǎn)來了，給江敏帶了自己剛出鍋的兩個蔥油餅——陳小嫚家就在清塘街上。江敏啃著熱騰騰的蔥油餅喝著臨期的可樂，跟陳小嫚道了謝，交崗離開。

    結(jié)果就在回家的路上跟譚一玎狹路相逢。只是這回，顧午不在，“胖大海”不在，章章也不在。

    也沒有什么好意外的，譚一玎上次吃了那么大的虧，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譚一玎這些年習(xí)慣了在江敏身上出氣，最初純粹是報(bào)復(fù)，后來就不拘這個了，有任何不順心的，江敏都是個趁手的出氣簍子，反正沒人給她撐腰。乍然給江敏這個螻蟻一般的小人物反欺負(fù)了去，他這股火實(shí)在憋大發(fā)了。

    江敏在泥坑里掙扎半天，終于呸呸吐著泥水爬起來了，兩米外的瀝青路下面，單車的后車輪咕嚕?？辙D(zhuǎn)著，鏈條脫離了齒輪耷拉下來，堆泡在水里。

    “江敏，”譚一玎一腳將剛剛爬起來的江敏重新踹回到泥坑里，“有點(diǎn)本事??！跟那個灰毛小子什么情況啊？跟那個胖子什么情況啊？你說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斂呢？你是不是天生就是個賤.貨??？”

    “江敏，我有點(diǎn)舍不得你了，我就要回美國了，美國沒有你這樣趁手的賤.貨給我當(dāng)出氣簍子。要不然我要我嬸兒跟你爸說說，你跟我一起去美國。”

    “江敏，我聽說你都沒有及時(shí)叫救護(hù)車，嘖嘖，真他媽心狠手黑，生出你這么個怪物，耿曉姝早死不冤……嘶!!長脾氣了？！你他媽再咬我一口試試！”

    ……

    譚一玎就像在戲弄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似的，一回一回把江敏踹進(jìn)泥坑里，有時(shí)踹在她胸口，有時(shí)踹在她肩上，有時(shí)踹在她臉上，踹進(jìn)去，再壓一壓，看她喘不過氣劇烈掙扎。江敏第一下摔慘了，基本沒什么反抗能力，但偶爾抓住他踹過來的腿，既不示弱，也不嫌臟，低頭就去咬，一咬就要見血。

    江敏不太清楚自己被施暴了多久，總之，雨聲跟著轟隆隆的雷聲變大以后，譚一玎終于膩煩了，他最后朝她吐了口吐沫，罵罵咧咧地鉆進(jìn)一輛轎跑里走了。江敏伸手拂掉面上的唾沫、泥水和雨水，輕輕吸了吸鼻子，低頭脫了自己的雨衣——雨衣給單車的車把喇出了兩道大口子，已經(jīng)沒用了。譚一玎最后的那腳踹得不太是地方，給她踹岔了氣，她站不起來，只好就原地坐著，茍著腰，揉著胸口，默默等著疼痛過去。她突然裂開嘴笑了。大約是見到了譚一玎在顧午手底下跟她如出一轍的待宰模樣，她這回面對著比以往都要?dú)怛v騰的譚一玎，沒有了恨不得要跪一跪的怯懦。雖然依舊被打得很慘。

    顧子午出門遛“將軍”，再度遠(yuǎn)遠(yuǎn)遛到了清塘街上。章章問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江敏自己有幽閉恐懼癥——顧子午向來不懼別人知道自己這點(diǎn)毛病。顧子午用一句不耐煩的“關(guān)你屁事”打發(fā)了他。大約是電梯里有人，在有人陪著的情況下，他是沒什么問題的，所以就不想跟她說那么多吧，兩人也不熟。他自己這樣默默想。

    江敏正在往冰箱里擺飲料，顧子午隔著窗玻璃只能看到她的側(cè)臉——大約是感冒了，她今天戴著大大的口罩。他其實(shí)是想來看看她手上的傷好了沒。隔好幾天了，應(yīng)該是好了。但他還欠她一句對不起。他不由暗惱，自己的感謝和道歉總是趕不上趟兒。

    一直在窗口你一口我一口吃杯面的一對小情侶終于膩歪夠收拾垃圾走人了，江敏聽到動靜回過頭跟他們道再見，顧子午于是看到了江敏的正臉。即便有大大的口罩，也還是遮不住那些一直延伸到發(fā)際線和太陽xue的淤青，她擺完飲料，關(guān)上冰箱門，慢慢走向收銀臺，行止間有微末的異樣，似乎右腳不敢使勁。

    顧子午抓著“將軍”的皮質(zhì)頸圈，跟小情侶錯身而過，在老也停不下來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忚K聲里，微斂著眉目，平聲問：“你出什么事兒了？”

    江敏正低頭喝水，聞聲輕咳了咳，愣愣地看向來人：“顧……子午？”

    顧子午：“嗯?！?/br>
    江敏避開他的目光，轉(zhuǎn)頭略有些手忙腳亂地去歸置鐵架上的口香糖和避孕套，半晌，輕聲道：“雨天回家路上摔了一跤，車騎得太快了?！?/br>
    顧子午默了默，順著問：“在鐘鼎路那段？”

    ——鐘鼎路自打五月就在修路，也就兩百來米的距離，老也修不好。

    江敏下意識地更正道：“鐘鼎路在封路，是甜櫻路?！?/br>
    江敏沒聽到顧子午的應(yīng)聲，感到困惑地回頭，剛好看到顧子午推開玻璃門，在鈴鐺聲里離開。她歪頭撓了撓腮，不知道他不買東西是干什么來的。不過，他那條狗看起來真漂亮，要是能摸一摸就好了。

    顧子午望著監(jiān)控錄像里的畫面，面色黑得能掐出來墨汁。章章也沒有比他好到哪里。

    甜櫻路上有家甜品店是他們班同學(xué)王軼之家里開的，甜品店門口沒有監(jiān)控，但是隔壁小超市門口卻有，再往前走十來米，五金店門口也有。在王軼之的幫忙下，他們翻了沿路幾家店的監(jiān)控，翻到了江敏被譚一玎施暴的監(jiān)控視頻。

    王軼之再坐不下去了，她滿臉通紅地指著電腦屏幕，嚷嚷道：“啊啊??！他是誰？！他為什么欺負(fù)江敏？！我們報(bào)警抓他吧！我們找人先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