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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著地圖,畫了一個圈,“而后自兩翼往下包抄,若我所料不差,在這處能碰上契丹的援軍,把他們放進(jìn)去。先在谷內(nèi)殺他個措手不及,再前后夾擊,里應(yīng)外合?!?/br> 張參將頓了一頓,“但末將并未聽聞契丹在附近留有援軍?!?/br> 我搖了搖頭,“數(shù)量興許不多不易察覺,可我有八成把握,是有的。” 上位者十有□□都有個生性多疑的毛病,且我瞧著耶律戰(zhàn)這毛病更是遠(yuǎn)超常人的嚴(yán)重。太子若還在,他同四皇子目標(biāo)一致,端的是互幫互助友好睦鄰,如今他們共同的目標(biāo)完成了,雖不知四皇子是許下了什么好處,可耶律戰(zhàn)難免要掂量掂量他會不會回頭陰自己一招,兩人之間的信任便有了危機(jī)??偠灾?,耶律戰(zhàn)未必肯全信四皇子傳給他的消息,留一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張參將聽我簡要分析了一通,頗有些感慨,忽的開口同我道:“早幾年盧副將閑談的時候提過一嘴,將門無犬子,假使秦家的嫡小姐不是個女兒身,多磨練上幾年,日后必然也是一方人物。” 原他這一路上的幫襯并非是大哥的吩咐,這么大的事,大哥謹(jǐn)慎,不會多做安排顯得刻意。只是他早些年,是跟著盧伯的,是盧伯一手教出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打我同他說第一句話起,他便疑心我的身份,后來因我對北疆地形的熟識,又深知耶律戰(zhàn)的秉性,更是讓他確定了心中所想。 盧伯的名字久未被提及,乍然聽聞,那些蒙了塵的往事霎時鮮活起來,仿佛只是昨日一般。太陽始終是一個太陽,只是記憶里的陽光,即便是最冷的那幾日,也要比今日的更熾熱更似火一些。 他見我默了許久,笑道:“今日聽少將軍這一番排布,確是應(yīng)了盧副將所言。這說起來,盧副將還在的那時候,倒是比如今好過得多。” 我慢慢抬起眼來,往外望出去,“是啊,那時候當(dāng)真是好時候?!?/br> 當(dāng)夜丑時三刻,發(fā)動總攻。 我領(lǐng)的是直搗谷內(nèi)的四千人,已記不清是哪一槍先挑破了黑暗,只依稀記得收槍回身側(cè)時馬蹄下的血河,在四處燃著的火光里浸入黃沙,沙地有了幾分泥濘的意思。我看著卻有幾分反胃,生怕契丹的血污了黃沙下埋著的骨。 溫?zé)岬难獮R在臉上時帶來的洶涌殺意喚醒了我以為早便被磨平了的那幾分血性,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打到了主帳附近。 耶律戰(zhàn)留下的是個近幾年新提拔上來的將領(lǐng),幾個心腹都跟著他回了王廷。這人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只在最初我們占了契丹始料未及的便宜,后續(xù)一波接一波的反擊還是有些意思的。 膠著了小半個時辰,援軍匯了進(jìn)來,喊著契丹語的號子,廝殺著的契丹將士皆為之士氣一振。可惜好景不長,緊接著四下里亮起火把,秦家的軍旗四面飄揚(yáng),兜頭而下,同我所料果然不差。 張參將驅(qū)馬靠過來,見到我模樣時怔了一怔,“契丹要降?!?/br>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血,甩了甩手,“不受。一個活口都不留?!?/br> 天的東面開始泛著亮光時,這場仗已到了尾聲,耶律戰(zhàn)留的那員大將早便是強(qiáng)弩之末,被我一槍摜下馬,親手割了他的首級。 清點(diǎn)傷亡時,我將那人的頭顱甩到張參將面前的地上,手臂因方才用力過度,后知后覺地有些發(fā)麻。右手虎口已然裂開,血一直往下滴,我胡亂往身上擦了擦,問他軍中情況何如。張參將一一報給我聽了,猶豫了許久,才問我道:“少將軍身份畢竟不同往日,何必親自動手?” 我未回答他,只又下令,叫傷重的先去醫(yī)治,余下的,將埋骨在這沉沙谷里的大梁將士,統(tǒng)統(tǒng)挖出來,帶回厚葬。末了,閉了閉眼,又補(bǔ)了一句:“有遇上太子殿下尸首的,不要妄動,上報給我,我親自來?!?/br> 我不知他當(dāng)日是死在誰手里,我只想親手把這些人一刀刀剮了??尚睦镆睬宄?,即便是給他報了仇,他又如何能回得來。 日后賀盛同我說起這一日來,說他急匆匆趕過來,映入眼簾的第一幕便叫他心驚。 太陽在我身后升起來,嫣紅的霞光鋪滿東面的半個天空,谷中也有了愈來愈明朗的光亮。他能清晰地瞧見我銀白的盔甲上全是血污,干涸后結(jié)成一片片褐色的血漬,深淺不一。臉上也是一片血跡,被隨手抹開,花的不成樣子。指尖還有順著淌下的鮮血,分不清是我自己的還是旁人的。那模樣,就像是剛從十八層地獄里,途徑尸山血海爬上來的一般。 我就直直跪在黃沙上,安靜跪了一會兒,忽的開始動手,一g一g黃土去捧開。手上深深裂開的傷進(jìn)了砂礫,不一會兒兩只手上都是覆滿了黃沙。自始至終,我卻連眉頭都未皺過一下,渾像是失了知覺。 他行得近了一些,被將士發(fā)覺,有人來攔他,鬧出了些響動,我這才抬起頭來望向他這邊。 他說他從未見過我那樣的眼神,一丁點(diǎn)神采也沒有,有的只是一片死寂,偏偏那死寂后還藏匿了一豆瘋狂的火種,叫人不免要擔(dān)憂驚慌,那火種有朝一日便要燃起來,燃到整個人都癲了狂了才算完。 彼時他長嘆了一口氣,同我說:“那時候我沒來由地就十分的慶幸,慶幸還好我留了他一命。我不敢想,當(dāng)日你若是真的挖出了他的尸首,會變成什么樣子?!?/br> 我擺了擺手,攔著賀盛的將士便將他放了進(jìn)來。 他疾步往我這里走著,我卻恍若未見,只一心一意去鞠那數(shù)不盡的黃土。 直到他行至我面前,蹲下身來,按住我的肩膀。我掙了一下,打落他的手,接著一捧一捧黃土去挪。 他輕輕嘆了一聲,抬手將我方才翻開的土推回去。 我猛然扣住他的喉嚨,他并未反抗,只是看著我。我已近崩潰,聲音嘶啞著,“賀盛,我找不到他,這谷里這么大,他在哪兒?你告訴我,他在哪兒?”腦子這時候亂成一團(tuán)麻,我自個兒都控制不住自個兒,只聽得自己聲音陡然高了一些,逼問道:“你賀家所為,你敢說同你沒有半分干系?賀盛,你前頭答應(yīng)過我的...” 他艱難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只有我們兩人聽得清,只四個字,卻叫我未說完的話失了聲。他說,“他還活著?!?/br> 第 63 章 我手倏地松下去, 撐在沙地上。他咳了兩聲,目光炯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手扶上我肩頭,緩緩靠近我耳邊。這場景在旁人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