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只淡淡瞥我一眼，“聽說的。”

        我剛想同他說緣何我聽說的阿姊皆是一邊兒倒的溫婉，他這聽說的未免也太準(zhǔn)了些，便被他問起這些日子的功課來，一時也忘了再提這茬。

        正月初六這日，我早早便被拖下了床，母親是費(fèi)了心思的，按現(xiàn)下最時興的樣子打了首飾，縫了衣裳，就等著這一天。

        幾個小丫鬟們給我打扮的時候，我惺忪著睡眼，心里頭甚至能猜出半日后那些世家小姐們眼中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便是再費(fèi)心準(zhǔn)備，也不能將旁人的心思一起準(zhǔn)備了，準(zhǔn)不準(zhǔn)備又有何區(qū)別？

        我將這話跟母親說的時候，母親留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給我：“人生在世，便就是這般。你好的時候，別人瞧不瞧得見你好不打緊，你不好的時候，才是該叫人瞧見你好的時候?！?/br>
        我不知母親聽沒聽說過民間一句俗語――打腫臉充胖子，可也識趣地沒再反駁。左不過我去了黏著賀家姊姊就是了，她在上京世家小姐堆里名望向來好得很，等閑人不好在她面前說什么的。

        可我沒料到，賀家姊姊昨日里受了冷風(fēng)，今晨起來便有些咳嗽，雖是小病，可這本就是給昭陽公主病愈回京的接風(fēng)宴，也不好再來了。

        離開宴還有段時辰，我索性躲了出去，也樂得清閑。

        這時候昭陽公主還未露面，主角不在場，那些巴巴兒地等著奉承的話在嘰嘰喳喳的舌尖兒上翻來滾去，也尋不到時機(jī)吐出去，便只好掉了個矛頭――這便往我身上撲了。

        我委實(shí)不曉得我同耶律戰(zhàn)那生死不容的局面千里迢迢傳回來，怎的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戲碼――尤其這郎還是大梁夙敵契丹的八王子，這頂帽子扣下來，我嫁不嫁得出是小事，秦家一代代鮮血澆筑忠骨壘起來的立場，也在輕飄飄幾句話間飄若浮萍起來。

        我不是個歡喜惹麻煩的，可麻煩不這么想，它向來歡喜我歡喜得緊。

        是以我等著面前那兵部尚書府上的三小姐繪聲繪色地同旁邊幾個講這一通的時候，只在心里頭將她染了丹蔻的好看的手指頭一根根掰折了。又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望見遠(yuǎn)處有小宮女不知在替哪宮里的娘娘遛著狗。她話音一轉(zhuǎn)，問我道：“秦姊姊，是不是這樣呀？”

        我嘆了一口氣，“我原想著里頭過于熱鬧了，出來喂魚清凈清凈，沒成想，這阿貓阿狗的吠起來更是鬧人心?！?/br>
        她臉色青了青，脫口而出“你是說誰？”

        我遙遙指了指宮女懷里的小白狗，“我說的是那邊兒的狗呢，meimei以為我說的是哪兒的？”

        她臉色霎時便十分不好看了，過了片刻，恨恨道：“秦姊姊身上這衣裳這么紅，不知跟嫁衣比起來，哪個更艷些？畢竟meimei們沒見過嫁衣呢?！?/br>
        我手一緊，恰在這時，一道清麗女聲插進(jìn)來，“本宮倒不知道，如今宮中還有叫得這么歡的貓貓狗狗。”

        來人一身鵝黃宮裝，發(fā)上沒戴多余的配飾，只斜插了一支金步搖，端的是貴氣逼人。她身側(cè)便是太子。這便猜得出來人身份了。

        我們一同行了禮，“恭請?zhí)影?，請昭陽公主安”?/br>
        她虛虛扶了我一把，又瞥了我身后諸位一眼，沒叫起，扭頭對太子說道：“太子哥哥，我離宮這幾年，宮中變化委實(shí)是大了些。這貓貓狗狗的不嚴(yán)加看管，日后沖撞了貴人可不好?！?/br>
        領(lǐng)頭的三小姐跪倒在地上，“公主息怒......”

        她話方才起了個頭，便被昭陽公主打斷道：“怎的還沒起身？是本宮疏忽了。本宮說阿貓阿狗，同你有什么干系？再者說，本宮同畜生有什么氣好生的？”

        三小姐方才囂張的氣焰被這三句話澆了個透，此時跪在地上，仿佛委屈的不得了，變臉?biāo)俣戎炝钊藝@為觀止。

        太子沒多理會，往我這兒走了兩步，忽的開口道：“這衣裳顏色好看，很襯你。”

        我福了福身道了聲謝，便見三小姐一行人顫顫巍巍退了下去。

        我想著這昭陽公主與我素未謀面，肯為我說話，多半是太子的緣故，也要好好道謝才是。

        我話還未來的及出口，但見她倏地出手，往我身上大xue點(diǎn)。幾乎是下意識地，我腳一蹬地，往后退了好大一截，還在錯愕著。

        太子笑了笑道：“昭陽在南地這些年，拜了不知多少個師父，練了好些年功夫，自打回了上京便嚷嚷著要同你比試比試?！?/br>
        昭陽公主亦笑著道：“本只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練得時日多了，便有些上癮，身子也果真好起來了。你我本是同歲，可不許讓著我?！?/br>
        話既是已到了這份上，我便微微沉了沉身子，“那便討教昭陽公主高招了。”

        本見她出手那一下很是不錯，也有了些勝負(fù)欲，始料未及的是她在我手下走了不過十招便慘敗。

        我在軍營里頭日日不是被賀盛壓一頭，便是被太子壓一頭，時間一長，早就對自己的身手失了判斷。平素被父兄按在后頭，好容易打兩場仗，便碰上耶律戰(zhàn)。這么說來，也當(dāng)真是時運(yùn)不濟(jì)。

        可我畢竟是疆場上練出來的身手，花架子少，出手便是殺招，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只是昭陽公主初時氣勢太盛，叫我生生忘了這事兒。

        太子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如今見已有了分曉，撫掌而笑，“昭陽很不錯，比我預(yù)想的還多走了兩招。”

        昭陽公主扶了扶頭上步搖，瞪了他一眼，而后看著我，眼睛里閃閃發(fā)著光，“果真名不虛傳?！?/br>
     第 38 章

        畢竟是皇后娘娘cao辦的宴席,初時起了點(diǎn)風(fēng)波，后面事事便愈發(fā)仔細(xì)了。昭陽公主也是個性情中人，同我自然是合得來，沒多一會兒便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中途我出去一趟更衣,只帶了憐薇,往回走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被叫了住。那聲“秦小姐”陌生得很,轉(zhuǎn)身間我仔細(xì)回憶了一遍，也未想出到底是哪個。

        來人月白衣袍,紫玉冠帶，眉目清雋。這人是人堆里頭能挑出來的，可我心中著實(shí)沒有分毫印象,好在憐薇這些年還是有些長進(jìn)，登時附耳同我道：“四皇子。”

        在我僅有的了解里頭,四皇子是貴妃娘娘所出,而貴妃娘娘乃丞相之女。除此之外，倒是真不知還有些什么了,畢竟這些年里我一直留在北疆，也未曾同他謀面過。此時此刻，我才有些覺著,既是要守著上京過日子了，便也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