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北疆素來是責(zé)任的一部分，四舍五入，也便是為了我。

        是以送走了賀盛后，我便一路朝他營帳去了。

        我在門口踟躕了一陣子，可也沒踟躕多久，緣由是有親衛(wèi)端著一瓦罐東西走了過來，見著我后腳步一頓，便想見禮。我忙攔住了他，將他手里東西接過來，打起了簾子，走了進(jìn)去。

        太子殿下果然正伏案處理著什么，聽得有人進(jìn)來，眼都沒抬，吩咐了一句“放在這兒罷?！?/br>
        我停下步子，委實(shí)沒能理解他的“這兒”是在哪兒。

        他抬頭望過來，神色有一瞬的怔愣，而后嘴角微微揚(yáng)起，“你怎的過來了？”

        我掂量了掂量手中那瓦罐，不重，索性就先放在手上，“無甚，就是想著來問問殿下，我那藥什么時(shí)候能停？”

     第 29 章

        他走到我跟前來, 把那瓦罐接過去，揭開了蓋子，熟悉的草藥味兒登時(shí)沖進(jìn)我鼻子里。

        他堪稱和藹地笑了笑，“也沒多少, 再將這些藥用盡了, 便差不多了?！?/br>
        我方才端著那瓦罐的手回憶了一下手上的重量, 不由得抖了抖。

        他忽的伸手試了試我手背溫度, 只一觸便收了回手去，“已然好多了?！?/br>
        我被他忽冷忽熱仿佛四季更迭的態(tài)度糊弄的如今還沒找到北, 索性開門見山道：“殿下前些日子究竟是為何...”我斟酌了一下，選了個(gè)似乎詞不達(dá)意但也能略微表意的詞出來，“不歡而散的？”

        他愣了愣, 旋即笑開，“你整日里都在尋思些什么？孤只是這些日子里沒倒出空來, 家里有個(gè)不省心的弟弟, 著實(shí)費(fèi)腦筋?！?/br>
        他這話我只信了后半句。不過話已至此，倒不如順?biāo)浦蹖⑦@一頁揭過去。

        我無意瞥了一眼他案上本在批的冊子, 密密麻麻的小字，隱約只看著了個(gè)“四皇子”的字樣，他蘸著朱墨在下面將將寫了一行, 我未來得及細(xì)看，他便不動(dòng)聲色地將那冊子折了起來, 壓在一旁。

        我雖是一向?qū)Ω髀访芈剳蚜艘活w虔誠好學(xué)的心, 可也知曉皇家這些事，通常是知道的越多, 死得便越早，沒存什么心刻意探聽, 見他這番動(dòng)作，略有幾分生硬地扭過了頭去。

        許是我這一扭頭扭得過分明顯了些，他竟誤會(huì)我是在耍性子，含了幾分促狹的笑意，“不是什么大事，朝上那群老臣催著孤回去罷了?！闭f著，將那冊子又抽出來，遞到我眼前，“看看？”

        連著我先前如何死的快的理論，他這一遞像是遞了一道催命符來，我下意識(shí)往后跳了一步，“不必不必?！?/br>
        看著他不緊不慢地將那冊子收了起來，我自知方才有幾分失態(tài)，倒還真顯得有什么一般，只好上前兩步，與他隔了一道書案，清了清嗓子，問道：“那殿下如何打算？”

        他抬起眼來將我望住，手撐在案上，身子往前傾了傾，聲音低著，“你如何想？”

        我考慮了片刻，為人臣子，自然是該勸儲(chǔ)君好好留在上京的，北疆如今是多事之秋，倘若有一丁點(diǎn)兒閃失，便是罪過?？晌耶吘棺栽偲吒[玲瓏，這般轉(zhuǎn)念一想，他既是已貴為太子，親征必然是因著什么的。

        至于到底是因著什么......翻來覆去想了一通，倒是想起賀盛來。這也是說得通的，賀盛同他年紀(jì)相差無幾，若是拉入麾下，日后他那個(gè)不省心的弟弟便能省心不少。

        他見我一直沒吭聲，也不急，只靜靜等著我回答，眼神甚至有些期盼的意思。

        我試探著說道：“殿下還是暫留北疆的好?！?/br>
        他果然面色歡愉了一些，抿了抿唇角，“那便依你所言?！?/br>
        我在心里頭翻了個(gè)白眼，自古以來他們這些人就有個(gè)毛病，明明心下已有了決斷，偏偏不肯說，要借了別人的口說出來，才仿佛十分勉強(qiáng)地應(yīng)一句“那便依你所言”。

        我想著順手賣賀盛一個(gè)人情，又想起前些日子我刻意安排的“把酒言歡”的局到最后竟是效果寥寥，不免得換個(gè)法子。

        他是太子之尊，若是徑直說叫他與賀盛親近些，未免有些掉他面子。而賀盛這人，我自打第一回見著就尋思，他若是有條尾巴，是該翹上天去的，叫他毛遂自薦，不比叫毛遂自盡來的容易。

        思來想去，還是該委婉勸著太子禮賢下士才對(duì)。想明白這些，我費(fèi)了好一番力氣，將話頭緩緩引到賀盛身上。想引這位殿下的話頭可不容易，我將話頭往賀盛身上扯三分，他便得拽回去四分，終于堪堪提及了賀盛，我當(dāng)機(jī)立斷抓住機(jī)會(huì)，從頭到尾將他夸了一通。

        從騎射俱佳刀法凌厲無雙扯到有理想有抱負(fù)有擔(dān)當(dāng)，直到用上了溫潤如玉這詞，我才緩了緩，不為別的，如今已是過了驚蟄，實(shí)在是生怕哪道雷劈到我身上來。

        我言下之意乃是此人擔(dān)得起禮賢，便是殿下先親近一些，也并不掉面子的。觀太子那平靜的神色，也該是聽懂了這言下之意的罷。

        他目光往下掃了掃，不知是在看哪處，聲音也跟著極為平和，一絲波瀾也無，“你當(dāng)真如此看他的？”

        我昧著良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孤知道了”，他背過身去往里頭走了兩步，我看不清他神色，只是十分識(shí)時(shí)務(wù)地覺出他心情并不太好，不免嘆惋太子殿下竟無三顧茅廬之心，也便將那句“其實(shí)殿下也不必盯著賀盛，我二哥也是成的”咽了回去。

        他卻是去拿了兩件大氅來，一黑一白，遠(yuǎn)遠(yuǎn)將那白色的扔給我，我下意識(shí)接住，但見他一面往身上披著一面往外走，“跟孤出去一趟?！?/br>
        我披上身，跟在他身后，問了一句：“去哪兒？”

        他瞇了瞇眼，言簡意賅道：“騎射?！?/br>
        我腳步頓了頓，一言難盡地望了一眼將要暗下去的天色，輕聲念叨了一句伴君如伴虎，也不知他聽沒聽清。

        我上了馬，同他一前一后一路奔馳，順便目睹了他是如何欺負(fù)剛剛飛回來的雁的。

        他勒馬回望著我，將弓一收，挑眉問我有沒有什么話想說。我思索了片刻，說道：“這該是最早飛回來的一批雁，足以見得太勤快了也不是樁好事?！?/br>
        等天全然黑下去的時(shí)候，我們已不知身在何處。饒是我在北疆浪跡多年，也架不住天色暮時(shí)他一通亂跑下來。正巧碰上了一處湖泊，便牽了馬去飲水，又生了一堆篝火，將剛剛打來的野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