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彌之的意思，也不想去猜測，半晌，只是說了一句：“嗯?！?/br>
輕描淡寫的，不著痕跡。

彌之看向一旁的鄒靜恒，忽然又想起什么，自顧自地補(bǔ)充起來：“小睿很好，只是后來變了許多，心狠了，也不愛笑了。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他還收養(yǎng)了一個(gè)孩子?！?/br>
“那是我曾祖父。”鄒靜恒垂下眼簾，“算起來，應(yīng)該有一百多年了?！?/br>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是沉默。景琛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偶爾從夫子那里聽聞的過去，想到扶大廈之將傾卻英年早逝的祖父，百余年來的災(zāi)禍，竟然僅僅是因?yàn)槟俏淮笮〗銚旎貋硪粋€(gè)小鬼。

他有些不敢相信。

“為什么，偏偏是我家？偏偏又在等我？”景琛不由自主地握住鄒靜恒的手，彌之緩緩道：“說是你，也未必是你?！?/br>
林中忽然傳來低微的吼聲，輕輕的，類似于風(fēng)出閘口，彌之散開了身形，道：“今天時(shí)間到了，我先回去，明天再帶你們過去?！?/br>
景琛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彌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真的是山神么？”衛(wèi)冉猶豫著，他完全聽不懂彌之的話，更推測不出友人和這人所說的事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站在朋友的角度，擔(dān)憂著，思考著。

“不清楚，但眼下看來，至少?zèng)]有惡意?！甭吠に潇o地分析著，她傷的較輕，又是唯二的局外人，因此頭腦還算清醒。

“嗯，我也贊成?！惫⒖∫膊辶司渥欤岸?，他口中的盈素，我老覺得，我在哪兒聽過這個(gè)名字?！?/br>
“是嗎？”景琛側(cè)頭看著他，“盈素是津門出身，郭家不是瀝川發(fā)跡的么？”

郭英俊眨眨眼睛：“可能我記錯(cuò)了吧，而且印象中，她好像還很年輕，不像一百多歲的樣子。”

“不管怎么說，眼下我們?nèi)松夭皇欤仍囍白咦呖窗?。”景琛提出這個(gè)建議，幾人都表示贊同。

晚上，景琛和鄒靜恒先守夜。黑黢黢的樹林近在咫尺，他們?nèi)缤ЙF一般，守著那堆篝火，靜靜地等待黎明。

“你在想什么？”景琛往火堆里添了一把干柴，“噼里啪啦”的聲響盤桓著，非常微妙。

“在想我太｜祖爺爺。”鄒靜恒沒有隱瞞，“在想他最初的那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又經(jīng)歷過什么，變成我們眼中的樣子？他很疼我，可我卻一點(diǎn)都不了解他。”

鄒靜恒說這話的時(shí)候，身子微微發(fā)抖，景琛握住他的手，勸道：“所有的往事都已經(jīng)入土了，就讓他們安息吧?！?/br>
相較于愛人，景琛就稍微好一點(diǎn)，至少，他離那些過往遠(yuǎn)了些，現(xiàn)在，還能說的出寬慰的話語。

鄒靜恒也緊緊地扣住他的手，點(diǎn)頭道：“嗯?！?/br>
夜晚在這一刻陡然涼了，景琛提起心來，這種感覺，不太對，仿佛有什么東西，從地獄深處爬了上來，悄悄地，向他們靠近。

“桃花斷了啊?！笨墒沁@時(shí)候，景琛才想起來，他的佩劍斷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公子感到了絲絲恐懼——受傷的自己，還能保護(hù)好心愛的人嗎？

“不用擔(dān)心，來者并無惡意?！编u靜恒神情平淡，這讓景琛有些詫異：“這么肯定？”

鄒靜恒側(cè)過頭來，微微一笑：“我?guī)氵^去看看？”

景琛愣住了：“?。俊?/br>
許久，他才注意到不對：“阿恒，我覺得你有點(diǎn)不一樣了?！?/br>
“是嗎？”鄒靜恒笑著，忽然湊過去，輕輕吻了吻他的唇，“可我還是一如既往地愛你呀?！?/br>
溫柔的，很蠱惑，很心動(dòng)，景琛一下就迷了眼：“好，你說的?！?/br>
“我說的?！编u靜恒笑笑：“我?guī)氵^去？”

“嗯?！本拌±苏酒饋?，林中風(fēng)動(dòng)，傳來一句人聲：“沿著正前方的小道走，我在三岔路口等你。”

聽著年紀(jì)很大了，卻藏不住語氣中的俏皮，景琛來了興趣，加固了一下結(jié)界，就抬腳跨了出去。

林子前的小道意外的整齊，雜草都是朝外頭長，路很干凈，隱約可見螢火。景琛和鄒靜恒兩個(gè)人不一會(huì)兒就到了。

“這兒，在這棵樹后面?！?/br>
景琛想了想，松開手，繞到了后面。

“哇唔?！彼p呼，鄒靜恒也靠近了。

一座荒蕪的墳，一個(gè)坍圮的碑，一個(gè)矮瘦的老人坐在上頭喝酒。

“老人家?！本拌◎嚾簧鼍次犯?，上前行禮，這才注意到，老人的腿還深埋在地下。

“來了？”老人笑著，兩頰各有一抹酡紅，“哎呀，一看就是我的乖孫兒！”

景琛一下愣住了，沒反應(yīng)過來，老人又說：“我是寧兒的祖父，你大概是我，等等啊，我算算——”

鄒靜恒忽而笑了：“老人家，其實(shí)不必算的這么清楚的?！?/br>
老人聽了，連連點(diǎn)頭：“也對也對?！?/br>
鄒靜恒又問道：“老人家，您今天出來找我們，是有什么事兒嗎？”

老人大笑，擺擺手：“沒什么大事兒，只是躺在這兒太久，悶了，出來透透氣！”

景琛忍不住想笑，老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我生前就推算過家族命數(shù)，不過啊，道行不夠，去世了都只算出個(gè)一二來，小哥兒聽我一句，若是遇了難處，盡管到爺爺這兒。老頭兒呆在這里一百多年，也就是為了今天。”

景琛聽他絮絮叨叨的，有些新奇，也有些感動(dòng)，家里因?yàn)閯?dòng)亂，鮮少有這般年歲的有趣的長輩，但不論過了多久，死去的人還是會(huì)留下他們的念想和護(hù)佑。

“好，琛琛都記著了?！彼缡钦f道。

衛(wèi)冉一睜眼，就覺得友人不太對勁。

“你心情好點(diǎn)了？”

“嗯，好些了?！本拌〈钪募绨颍÷暤?，“小冉，我跟你說，我今天遇到一個(gè)鬼……”

鄒靜恒看他和衛(wèi)冉說話，心里也覺得可愛，郭英俊還在睡，夜色深沉，路亭霜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兄長?！?/br>
“不多睡一會(huì)兒？”

“不睡了?！甭吠に聪蚋C在一旁的兩個(gè)人，輕笑，“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鄒靜恒笑著：“那你就在我這兒坐一會(huì)兒吧?！?/br>
“嗯?！甭吠にь^望了望天，如墨的夜色，美的恰到好處。

第81章迷霧

第二天一早，郭英俊從睡夢中悠悠醒來，發(fā)現(xiàn)景琛正在打磨一根木棍，鄒靜恒和路亭霜不遠(yuǎn)處坐在一起小聲說著話，衛(wèi)冉蹲在前頭一塊石頭上，跟個(gè)雕塑似的。

“好些了么？”景琛頭也沒抬地問道，郭英俊清清嗓子，道：“好很多了?！?/br>
“嗯?！本拌↑c(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說話，桃花斷了，他得想辦法弄個(gè)防身的替代品出來。

郭英俊疑惑道：“衛(wèi)公子怎么蹲在那兒？”

景琛手一頓，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忽然笑出聲來：“情竇初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