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焙喩n應(yīng)和了一句，不為其他，只因楚衍淺而又淡的憂傷。

在血腥混亂中廝殺太久的人，都會本能地渴望和平與休息。并非虛言偽善，而是真切確鑿的體驗。

當(dāng)殺戮變?yōu)楸灸苋谌牍撬柚螅粋€人該有多寂寞多空虛？這滋味簡蒼體驗過，楚衍也體驗過。

在寒夜中獨行太久的人，見到一絲溫暖光明后先是猶豫，再三試探之后就會毫不猶豫地靠近。其中滋味復(fù)雜苦澀難言，其余人根本無法理解。

楚衍沒有停留太久，他靜默一剎，就回頭轉(zhuǎn)身欲要離去。

“看來我來晚了，錯過一場好戲?！眮碜赃h(yuǎn)處的話音，清朗動聽似撥動琴音，讓楚衍停下了腳步。

這句話著實蹊蹺，已然值得楚衍小心謹(jǐn)慎。

他自從到了這處洞府之后，行蹤總被他人輕易捕捉，不管之前現(xiàn)在都是如此。

如果是居心叵測之人，楚衍逃也逃不掉，倒不如留下來周旋一二，也能再做打算。

楚衍一回頭，就看到一男一女遠(yuǎn)遠(yuǎn)而來，兩人距離微妙并不親近，顯然是身份有別。

走在前面的是名白衣公子，清俊優(yōu)雅氣質(zhì)沉靜。他衣袍潔白飄然若云，整個人也似上仙般飄然出塵。

離他三步遠(yuǎn)的應(yīng)該是侍女，面容秀氣稚嫩，嘴唇一抿還有兩個小酒窩。不茍言笑的模樣沒有威嚴(yán)，反倒有些可笑。她表情嚴(yán)肅神情又格外恭敬，嚴(yán)守著與白衣公子之間的距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來者不善，不需簡蒼提醒，楚衍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點。

白衣公子一見到楚衍，整個人就有了精神。他原本睫羽低垂神情沉寂，此時卻唇角上揚(yáng)眸光湛然，透著股截然不同的勁頭。

他顧不得地上滿地血紅，迫不及待地跨步向前，即便潔白云履被染紅了也再所不惜。

小侍女施施然后退一步，她掐了個法決，黏膩滿地的地磚就瞬間清潔如新，再也不會沾紅白衣公子的鞋底。

這種舉動她做得熟稔又自然，顯然不是偶然為之，而是早已做了千百次。

快走到楚衍跟前時，白衣公子猛然一頓身，他睫羽顫抖鼻翼翕動，仿佛能從空氣中嗅到什么氣味一般。

“十二名金丹修士，都死在這里。”白衣公子一抬眉，就換了副篤定自信的派頭，不由得他人不側(cè)目不尊重。

盡管他之前沒在此地，白衣公子卻仿佛親眼見過這場交鋒般，篤定自信地走了一步，剛巧在世家公子們設(shè)陣的地方停下。

“他們先用十二重陣法圍困你，被你一刀破陣，靈氣倒灌反倒受傷極重。好魄力好刀意，恐怕連你那把刀，都是非同一般的法器！”

白衣公子踱回楚衍面前，他眸光晶亮去看楚衍，似想博得少年的認(rèn)同與贊許。

他注定會失望，楚衍嘴唇上揚(yáng)輕緩地笑了笑，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這微笑看似害羞又含蓄，卻也是楚衍拒絕他人的最佳辦法。識趣之人就會乖乖退卻，不打擾分毫。

可惜白衣公子肆意橫行慣了，他極少受到約束也很少顧及他人感受，面對別人冷言冷語呵斥，也權(quán)當(dāng)不知。

楚衍不理他也好，白衣公子索性低下頭一步步仔細(xì)地看，生怕錯過一點細(xì)枝末節(jié)，讓他得到的結(jié)果有了偏差。

“揮出第一刀之后，你又劈出了第二刀，聲勢威猛雄渾壯闊，一刀斬滅凡念執(zhí)念，一刀殺死十一名修士，好氣魄好果決?！?/br>
白衣公子贊許地拍拍手，楚衍只當(dāng)他是空氣，小侍女卻很給面子地拍了幾下，氣氛才變得不那么尷尬。

好一對古怪的主仆，主人任性而為行為幼稚，侍女就殷勤地寵溺著他。

哪怕氣氛尷尬得快要結(jié)冰，小侍女也要營造出一種熱烈無比的氣氛來，生怕自己家公子覺得難堪。

這一番推斷還原還不算完，白衣公子沉吟片刻，又說：“你獨獨放過一名修士，還悄無聲息用了個幻術(shù)迷惑他的神智，應(yīng)該是為了留下他慢慢折磨?！?/br>
楚衍更不想理他了。這人的舉動實在稱不上禮貌，自顧自地來自顧自地說，全當(dāng)自己是空氣是陪襯。

雖然白衣公子親昵熱情地敘述著楚衍做過的事情，但在他的話語中，從沒有把楚衍真心切實地當(dāng)成一回事。

楚衍只是個最微不足道陪襯，凸顯白衣公子眼光獨到算計精準(zhǔn)，僅此而已，甚至不需他多說一句話。

“我贊同你的決定，十二個人打一個，本來就是以多欺少本來不要臉，他們死了又能怪誰？只讓他rou身無存神魂破碎，都算懲罰太輕。換做是我，我要把他的神魂硬塞到一具妖獸軀殼中，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戲弄玩耍，這才叫有趣?！卑滓鹿拥脑捯粽\懇極了，他是真心實意地給予楚衍意見，不是玩笑也非戲謔。

“嗤，什么人，比我們魔修還狠心?！焙喩n懶洋洋笑了一句，想讓楚衍緊繃的心稍微放松一刻。

少年沒有回答他，因為楚衍現(xiàn)在已然不大能控制自己的思緒。

其實他連簡蒼說了什么都沒太聽清，耳畔似有海浪嘩啦啦響起，轟鳴不止一波接一波。似曾相識的感覺，既陌生又熟稔。

雖然素未謀面，他和這白衣公子，卻仿佛早已熟識千年。

對方一勾唇一抬眼，楚衍心中就有念頭流轉(zhuǎn)，自然而然就能知曉他在說些什么，比天道見證的道侶更加熟悉默契。

楚衍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他極為討厭這樣的感覺，不能自已又分外沉重，連說出的話都不是從他嘴唇里吐出來的，“我和你不同，恩怨既了，也不必再結(jié)因果?！?/br>
“太消極，我不贊同。”白衣公子斷然否決，“斬草除根不留后患，誰若想殺我，我就反過來滅他全族，從老到小都不放過?！?/br>
他聲音還是熱烈而純粹的，沒有殺意，只有一股理所當(dāng)然的氣派。

哪怕白衣公子說出的話實在荒誕偏激，普通修士聽了都免不得稍稍一點頭，而后才狠狠一怔。

“何必如此?！背車@息一聲，“道不同，不必強(qiáng)求?！?/br>
“我偏要強(qiáng)求呢。”白衣公子好似在撒嬌，尾音還纏綿地留在空中，他整個人卻已消失不見。

一步跨出之后，白衣公子修長如玉的手指就觸到了楚衍的面頰，溫度太涼令人不適，像冰像雪如鐵，總之就是不像活人的手。

什么時候，何種方法，為何如此？

楚衍的脊背僵住了，他明明已經(jīng)提起了十二分警惕，時刻提防著那白衣公子驟然出手，誰知還是躲不過避不開。

生死命門都被掐捏在他人手中，楚衍像被捏住七寸的蛇，只能徒勞無用地呲著毒牙，根本沒有半點殺傷力。

要么是這白衣公子掌握了某種詭異術(shù)法，能毫無征兆地縮地成寸，要么是他修為超出楚衍太多，根本是毫不費力地碾壓。

楚衍更相信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