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可段光遠卻忽然微笑了，“你這些小花招有沒有用，你我全都心知肚明。你如此裝傻，大概是做給別人看的，讓我十分失望?！?/br>
段光遠的尾音還飄飄蕩蕩落在空中，他的劍光卻瞬間逼近面前，比閃電快速比轉(zhuǎn)瞬短暫，快得驚駭世俗令人難以置信。

明明他與楚衍間還隔著三丈，不遠不近距離微妙，哪怕段光遠醞釀靈氣驟然出手，也總該有個征兆。

但那道赤紅劍光來了，迅捷無匹銳利非凡。它跨過的不只是十丈距離，更激起了周遭好一片靈氣蕩漾晃動。

灼火熾熱的蒼穹也被這道劍光攪碎了，露出深黑凝重的底色來。

那劃開的一線暗黑無限蔓延，從東到西橫亙天空，好似天空裂開了一道巨大縫隙，其中墜落的不是天火而是暴虐靈氣。

肆無忌憚的靈氣一起蜂擁上前，每行一寸，砂石泥土樹木枝葉盡數(shù)化為齏粉。明明段光遠抬起的右手還未落下，可怖又可怕的劍光已經(jīng)到了楚衍身前，眼看就要剿滅他一切生機。

說出手時就出手，段光遠不給楚衍退路也不顧及太多，果然是剛硬如鐵不肯迂回的玄奇修士作風(fēng)。

這群古怪的修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斬草除根不留后患。顯然身為玄奇山真?zhèn)鞯茏拥亩喂膺h，也深得其中精髓。

肅殺凜冽的劍光近在咫尺，一絲風(fēng)先到身前，切斷了楚衍一縷長發(fā)，隨風(fēng)而逝就快落到地面。

下墜，再下墜。打著轉(zhuǎn)輕飄飄地墜落，沒有聲響也沒有重量。

那縷頭發(fā)沒有落到地面，它又被接連發(fā)出的緋紅刀光撞得稀碎，不留痕跡湮滅成塵的稀碎。

三道緋紅刀光，似空中一輪血月倒影在水面。波光晃動月影破碎，最終無聲無形地與赤紅劍光撞在一起。

一圈圈一道道地縮小，剪碎了時間與歲月，泯滅了空間與蒼穹。

赤紅與緋紅，看似顏色接近無從分辨，旁觀之人仍能一眼看出其中區(qū)別。

蠻橫強勢的是劍光，俾睨縱橫無所畏懼，是能將天空都捅個窟窿的耿直心性。氣勢稍弱的是刀光，明顯處于下風(fēng)快要落敗，卻有種將斷未斷的韌性，纏綿精密地將其織補在一起，輕易不肯落敗。

劍光如山勢雄起挺直向上，是俯瞰眾生的高傲氣魄，旁人一望就心神巨震無從抵抗。刀光如秋水纏綿未曾斷絕，縱然有高山壓迫讓其流淌不暢，終究還是潺潺如潮匯聚成流。

山水無盡交相輝映，明明是抗?fàn)幨遣磺瑓s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這一下，就讓觀戰(zhàn)的諸多修士心神巨震。篩選進入靈山大典的修士，至多是稍稍淡定些，也是瞪圓了眼睛呼吸不暢。

他們情不自禁地假想，若是自己碰上這兩人中其中一人，結(jié)果又會如何。

大多數(shù)人連連搖頭不愿多想，少數(shù)人仔細(xì)思考過后，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他們不得不承認(rèn)，即便是看上去稍弱的楚衍，也并非他們能夠抵抗。這樣接連三道刀光襲來，猝不及防之下，誰又能如何抵抗？

難怪當(dāng)初林修羽認(rèn)輸時那般痛快，不只是為了還清楚衍的救命之恩，更因他早就明白，他勝不過楚衍。

緊咬著指甲的穆靜雅稍稍松了一口氣，她放松了許多。剛才她一直緊繃著心，現(xiàn)在才稍有好轉(zhuǎn)，還是心跳如鼓一時無法平息。

“楚師弟藏得夠深，竟把你我都騙了。看這情形，他至少能與段光遠斗個旗鼓相當(dāng)，沒準(zhǔn)還有五分勝算?！蹦蚂o雅聲音輕細(xì)地說，她忙不迭放下手指，生怕別人看到她的失禮之處。

李窈蘭卻不給她面子，分外理智地說：“未必。”

未必，怎么就未必了？

之前看好楚衍的人就是她，還拐彎抹角夸贊了小師弟兩句。怎么轉(zhuǎn)瞬之間，這女修又改變主意，轉(zhuǎn)而支持起段光遠來？

穆靜雅一沉眉，既是不快也是膩煩。

她實在受夠了李窈蘭的復(fù)雜多變，這女人從頭到尾就沒什么時候安靜過，著實看得人鬧心。

李窈蘭也不在意對方態(tài)度如何，她伸手一指天邊，“你仔細(xì)看，就知我所言非虛?！?/br>
山水交織的幻象消散之后，穆靜雅才看清場內(nèi)情況如何。

劍光與刀光碰撞之地，周遭已然是一片狼藉，沒有一處完好。橫橫豎豎好幾道裂痕縱橫交織，深有數(shù)尺，甚至能見到袒露的大片巖石。

那兩人一擊之威，竟有如此威力?？吹竭@情形的人，又是好一陣竊竊私語。

“剛才交鋒之時，楚衍后退了整整五丈，顯然他處于下風(fēng)?！崩铖禾m淡淡地說，“你只注意表面情形，沒看到本質(zhì)?！?/br>
穆靜雅擰著眉，她不得不承認(rèn)李窈蘭說對了。

那道縱橫數(shù)丈又格外幽深的縫隙兩側(cè)，楚衍與段光遠遙相對立。

段光遠神色如常，潔白衣袍上除了點點血跡之外，并未沾染絲毫塵埃。

他手中長劍直直點向下方，仿佛剛才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抬手揮劍罷了，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楚衍的模樣卻狼狽些，他面色不佳有些發(fā)白，除此之外一切如常。若非讓李窈蘭提點了一下，穆靜雅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楚衍三道刀光，才能抵消段光遠一道劍光，已然是他身處下風(fēng)的最佳證明。他修為比段光遠低好幾層，對方又是殺氣肆意，能撐過一個照面，我都有些意外?！崩铖禾m說得平靜無波，似是毫無掛礙一般。

若非楚衍不是她同門師弟，穆靜雅簡直懷疑她只是個旁觀者罷了，既無立場也無偏好。

“壯他人膽氣滅自己威風(fēng)，虧你還是他師姐。”

穆靜雅氣不過，她伸手捏了一下那女修面頰，又極快松開。做完此等大膽舉動后，她自己都是猛然一驚。

這位楚衍的好師姐，向來冷冷淡淡無人交好。

縱然太上派內(nèi)仰慕她的人眾多，李窈蘭都不會給任何人好臉色看，更不用提和別人如此親近了。

即便明知她們倆都是女修，未必有那么多講究，穆靜雅仍是好一陣心虛。

好在李窈蘭只是抬眉橫眼望了她一眼，側(cè)過頭去淡淡說一句“別碰”，并未當(dāng)場發(fā)作。

還好還好，沒被罵得太慘。穆靜雅自己都疑惑，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不知好歹捏了李窈蘭一把。

一定是這人太可惡，根本不討人喜歡。紅衣女修猛點頭，覺得原因就如此。

目光再轉(zhuǎn)回場內(nèi)，那兩人還是遙相對應(yīng)，無人趁勢攻擊也無人說話。這情景倒有些詭異的和諧，莫名讓人捏緊了一顆心。

過了片刻之后，兩人都呼吸順暢再無波瀾，段光遠才平平淡淡地說：“我很失望?！?/br>
短短四字，就道明了他的不甘與孤寂。是登上眾山之巔俯瞰眾生的寂寞，冷淡又憐憫，還帶著幾分求敗的桀驁。

明明是旗鼓相當(dāng)，至多楚衍稍稍處于下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