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那都是鐵上釘釘?shù)慕磺?，現(xiàn)在他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嗎？那兩個學生排長剛來的時候鎮(zhèn)不住手底下的兵，也是楊東輝處處幫他們，所以現(xiàn)在他們三個排長關系也是最鐵的，我沖進去的時候，那倆排長正在據(jù)理力爭。連長叫這些班排長們全都回去，看好自己的兵，一個都不許再出岔子。我沖過去喊了聲“連長！”他指著我說：“不用你張嘴！老實待著就行了！”

出了這事，我以為以連長的暴脾氣會大發(fā)雷霆，沒想到，連長連一句都沒罵，戴上帽子就去了機關。

后來指導員告訴我們，連長這個從來不求人的人，為了楊東輝這事，上下跑了個遍。他說連長私下里狠狠地說，楊東輝揍得好，那個混賬玩意兒就該揍，還揍得輕了！可是畢竟這是在軍區(qū)機關，首長們的眼皮子底下，連長也沒辦法，把楊東輝關起來也是迫不得已，其實心里比誰都急。

我焦急地四處打探消息，但是結果很不利。這是年底的關鍵時期，涉及到單位評先和考核，聽說上頭知道這事后很惱火，在這個敏感時期出事是頭頭腦腦們最忌諱的事，因此很可能要嚴肅處理，連長幾次三番說情都不管用。至于那個一毛三，確實是有關系，據(jù)說是某個處長的親戚。

我天天往家打電話，四處找關系，無論如何也要能說得上話?？墒羌依飭栠^后告訴我關系是武裝部的，跟管征兵的熟，對這不歸征兵管的事他們也沒辦法。我轉頭就去找了白洋，我記得他說過在大軍區(qū)有說話好使的關系，白洋也很幫忙，忙活著打了一圈電話，可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失望：那個大軍區(qū)的領導年前跟著檢查組下基層檢查了，要等他回來再去托上關系，至少得是大半個月以后的事。

墻根下面，我的腳邊是一地的煙頭，白洋從我手里一把把煙搶走：“別抽了！”

“拿來！”我兇狠地把煙奪回來，擦上火塞進嘴里，白洋指著滿地煙頭沖我嚷：“你這一包一包地抽，你想抽死??？！”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沒用，這么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他為了我不知要面臨什么嚴厲的處分，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這個時候，我恨自己沒有那些關系，背景，這些我一直不屑的東西，如果我也是什么處長的親戚，我也有個后臺硬的當官的可以找，我就不用在這里像熱鍋上的螞蟻，無濟于事地干抽煙。為什么我只是一個小兵，無力改變任何結果，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兵，是這么無奈！

我懇求連長讓我見見楊東輝，在門口看一眼也好。連長警告我，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添什么亂，我不是幫楊東輝，我是害他，我說連長，我啥也不干，我不說話總行了吧？我真就只想看排長一眼，看一眼就走，連長說你看有什么用？看能把他的處分看沒了？看了還是添堵，不如不看！

連長也心煩，他可能已經(jīng)知道結果了，他是個護犢子的人，卻護不住他最喜愛的兵。

調查處理意見下來了，當我聽到處理結果的時候，我驚呆了。

一毛三酒駕撞桿，毆打哨兵，只得了個警告處分，而楊東輝不僅被記過處分，取消當年個人先進，還因為下頭郊縣一個偏遠軍資倉庫暫缺保管員，被調去頂替看倉庫！看守歸期待定，處分年后通報！

我們全連都懵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本以為最壞的是他背上一個進檔案的處分，沒想到現(xiàn)在不僅要背上一個要跟著他一輩子的處分，竟然還把他打發(fā)到那么一個荒僻的地方去看倉庫！讓一個軍事拔尖、比武奪魁的帶兵排長去守倉庫！……

楊東輝背著行李被帶上車的時候，我發(fā)瘋似地拍著車窗，摔開把我往回架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喊“排長！排長??！……”楊東輝探出頭來瞪著我，厲聲呵斥：“回去！我沒事，你別沖動，老實去新單位報到，不然我饒不了你！”

這是他走前留給我的唯一一句話。車開走了，我抱著頭蹲在地上，攥緊的拳頭一下一下夯在地上，白洋過來拉起我血rou模糊的拳頭，我把他搡開，他摔倒在地上，其他人站在后面默默看著我，我瞪著地面，淚眼滂沱，心碎如絞。

我爬起來就向連長辦公室沖去，白洋在后面大喊：“老高！……”

“你胡鬧！”連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梗著脖子說：“連長，我請求把我也調去倉庫，那里缺人，我可以頂上！”

連長因為楊東輝的處分結果正在氣頭上，他暴怒，“高云偉，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你去省軍區(qū)的調令馬上就到！”

“我去不了，請連里換人吧！”我瞪紅著眼睛。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連長火冒三丈：“你說不去就不去了？你把調令當放屁是不是？告訴你，你去當這個勤務兵，是省軍區(qū)副政委親口點名要的你！換人？你說換誰？”

我驚呆了。

“我根本不認識什么副政委，不是排長推薦我去的嗎？”

“不認識？不認識怎么會親自點你的名？上次教導隊閱兵，副政委就在檢閱隊伍的首長里！閱兵后是不是還跟你們說了話？首長說了，那時就對你印象不錯，所以這次才會把你要過去！你排長還舍不得放你，可是省軍區(qū)來政審的時候，還是給你說了一車好話，為了啥，為了你前途！現(xiàn)在你說不去？你個兔崽子對得起誰？？”

連長轟轟的大嗓門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我呆在原地，呆若木雞。

……原來是這么回事——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的心仿佛崩裂開來，悔恨、懊惱、心碎，將我擠壓得無法呼吸。原來不是他要我走，我錯怪了他，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排長！……

如果反抗和請求都不能改變命令，如果只有挨了處分的人才能被打發(fā)到那個倉庫，那么我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明白了。連長，我不讓連里為難，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我對連長說完，敬了個禮轉身就走，連長喝住我：“站住！你想干什么？”

我說：“排長是為我才受處分的，我現(xiàn)在拍拍屁股走人了，讓他一個人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我還是個人嗎!”

連長說：“你在這就有用了？就能撤銷上頭的處分？命令都下了，你不去就是違令，你想想這個后果！”

我說：“如果我現(xiàn)在走了，我就不配當楊東輝的兵！”

連長盯著我，一下不說話了，我走了，連長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去？要再闖禍我宰了你！”

第33章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