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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容嚴(yán)整地發(fā)布著訓(xùn)練口令。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一刻,我費了那么大的功夫調(diào)動來站到這里,就為了靠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墒乾F(xiàn)在,我跟他之間只隔著不到三米的距離,卻遠(yuǎn)隔重洋,天南海北。什么叫作咫尺天涯,我現(xiàn)在明白了,如果這個時候讓我去寫這個詞匯的詞語釋義,我可以寫出深刻的體會。我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但是他卻一次都不看我。我知道他的余光可以看到我的眼神,但是他巡視隊列的目光一到我這里就繞開了,像跨越著障礙,那么露骨地跳過去,這種生硬而又刻意的閃避,像一把尖銳的鋼刀扎進(jìn)我的心里。我故意去班排長的宿舍轉(zhuǎn)悠,想和以前一樣通過散煙、嘮嗑來化解那天那件事,但是我去的時候,楊東輝要么借著什么事情出去,要么就是沉默,而看到他因為我的出現(xiàn)而這么為難,我再也沒有去過。我們幾乎沒有了私下里的接觸。在營房里碰到時,我對他敬禮,喊“排長”。他公事公辦地點頭,并不看我,和別人走了過去。在食堂吃飯,我和他端著盤子在過道里碰上了,在狹窄的過道上,不可避免地抬頭對視,他終于看了我一眼,但是他的眼睛和我一碰,就移開了,他似乎根本不想看到我,根本不想跟我碰面。我們擦肩而過,誰也沒有說話,像兩個陌生人,好像我們從來就沒認(rèn)識過。晚上,我在寒風(fēng)里站哨,站在冰冷的崗?fù)ど希沂治珍摌?,刺骨的冷風(fēng)鉆進(jìn)脖子里,吹得后背一片冰涼,整個人都是冰冷的,連腳底都是凍僵般的僵硬。但是比起身體的寒冷,心比身體要更冷一百倍,一千倍。就在不久之前,就在這個崗?fù)?,我們還溫暖地依靠在一起。就在下哨的路上,我們一起躲起來抽著煙,在煙霧里對著對方的臉笑,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親近,他拉著我的手寬厚,溫暖,我們的手在他的衣袋里緊緊握在一起。這一切,都成了黃粱一夢。這怪誰呢?我在心里苦笑。只能怪我自己。他現(xiàn)在是怎么看我的,我心里很清楚。他一定認(rèn)為我是個變態(tài),恐怕連看我一眼都嫌惡心吧。我們這種人總是容易自作多情,把別人單純的善意一廂情愿地理解為他對我也許也有那么點意思,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抱有幻想。幻想總是被現(xiàn)實無情地?fù)羝疲乙矅L到了苦果。想到他在心里對我的嫌惡、反感甚至唾罵,就跟被人拿著刀往心上砍一樣。但是我不怪他,正常人都會和他一樣的反應(yīng),不正常的人是我。而且,他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沒有當(dāng)面痛斥唾罵我,已經(jīng)對我夠客氣的了。也許事情沒有這么嚴(yán)重,也許我可以向他解釋那就是個開過火的玩笑,嘻嘻哈哈地把那件事帶過去,但是我不打算這么做。我不后悔那天晚上的舉動。雖然那是沖動、莽撞的后果。如果遲早有一天他都會躲避我如洪水猛獸,我寧愿讓他知道。憋在心里忍一輩子也不告訴對方不是我性格,就算因為這樣我們徹底連朋友也做不成,至少不會再有遺憾,否則我會抱憾一輩子。而且我相信,他在我那一晚的眼神里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了,那不是一個玩笑。嘴里可以說著謊言,但是眼睛只會出賣真心。下了哨我沒有回班,在墻根下的樹林里貓著,抽煙。一根接一根地抽,感覺不到寒冷。煙很差,味道很嗆,把我嗆出了眼淚。這個冷風(fēng)嗖嗖的樹林,在風(fēng)里發(fā)出一陣陣嗚嗚的叫聲,濃重的黑暗里仿佛隨時會撲出什么,把人咬得遍體鱗傷。但是這個樹林現(xiàn)在就是我的避風(fēng)港,它陰森,冷冽,可怖,對此刻的我而言,卻是我唯一想待的地方。我抹過爬過臉頰的冰冷的東西,嘲笑自己,媽的,沒出息。然后告訴自己,過了今晚,不再掉一滴眼淚。夜間巡邏糾察逮住了我。第二天,我被整個連隊通報批評。連長嚴(yán)厲地訓(xùn)斥我,在一個連的人面前把我罵得狗血噴頭,我麻木地聽他發(fā)火,腦子里很空,他罵了什么我都沒進(jìn)耳朵。“一排長!”連長嗓門很大,“把這熊兵帶回去!你們排開會檢討!”“是!”我聽到了楊東輝的聲音,但我沒抬頭。我寫了檢查,在全排面前讀,在班務(wù)會上又做了一遍檢查。戰(zhàn)友們很同情我,過來拍我以示安慰。馬剛背著班長對我嘀咕說,抽個煙而已,屁大點事?!吧当瓢?,下哨不回來不被逮到才怪,癮犯了非要蹲那個凍死人的外頭抽?也不怕凍掉了JB!”馬剛罵我,我無言以對。但心里還是挺感動,總算還有個關(guān)心我的人。楊東輝集合全排做了訓(xùn)話。他沒叫我出列,我也就站在隊伍里。他說了幾句,說的什么我也許聽見了,也許是不想聽到,所以過后腦子里什么也沒有。時間不長,他就喊了解散。“高云偉,到干部室來一下?!苯馍⑼?,他說。我站在辦公桌前,他坐著。門已經(jīng)被他關(guān)上了。在避開我那么多天后,他終于肯跟我單獨相處了,卻是為了訓(xùn)我。真是諷刺的場面。我一言不發(fā),他也沉默。“以后不要這樣。對你自己前途不好。”他終于開口了。“是。謝謝排長。”我回答。他終于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我表情很機(jī)械,我是一個兵,而他是我的排長。我是來接受上級訓(xùn)示的。“對不起排長,我給排里抹黑了?!蔽矣舶畎畹卣f。他又沉默了,既不說話,也不訓(xùn)我。我等了一會兒,他還是坐著,我說:“沒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br>第4章我向他敬了禮,轉(zhuǎn)身向外面走。“站住?!?/br>他叫住我。“……是因為那天的事?”他低聲問。“不是。”我伸手去拉門把,他忽然站起來把我拽了過去。“再抓到一次就開出連隊了,你懂不懂?”看到他那副擔(dān)心的表情,我一直壓抑的情緒一下從胸膛里爆發(fā)了“那正好!反正你也不想看到我!”“你說什么?”他攥著我的手很用力。“你終于肯跟我講話了,”我想起這幾天他避我如蛇蝎猛獸的樣子,心口就像針扎?!澳翘斓氖乱亲屇銗盒牧耍瑢Σ黄?,我道歉?!?/br>“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