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手環(huán)，晚上一定會失眠。

方申躺在床上摩挲著手環(huán)，今晚手環(huán)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心里清楚。

跟失眠抗?fàn)幜四敲炊嗄辏呀?jīng)漸漸學(xué)會了習(xí)慣，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能跟失眠和平共處。

不過是瞪著眼睛等天亮，習(xí)慣了以后其實也沒有那么痛苦。

偶爾趕上第二天有重要的工作，他還有安眠藥和酒。

方申打開手機看了一下記事本，明天沒有什么重要的事，除了答應(yīng)了方小野帶他和吳小嘉去游樂場。

他放下手機嘆了口氣，帶兩個孩子去游樂場也挺費體力的，一夜不睡的話還是會撐不住吧？

說服了自己好一陣，方申放棄了掙扎，伸手從床頭柜的抽屜拿出一個白色小藥瓶，倒出兩粒安定，干吞了下去。

“你吃藥怎么干吞??？我還準(zhǔn)備去給你倒水呢？”閉上眼睛之前他突然回憶起汪洋這句話，是什么時候說的呢……

是在馬爾代夫的時候吧……

當(dāng)時汪洋給他吃了健胃消食片和維生素……

方申睡著之前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在馬爾代夫的那段日子，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無憂無慮最開心的日子了。

也許是風(fēng)景太美，也許是日子太悠閑，也許，是認(rèn)識了汪洋。

……

汪洋在醫(yī)院走廊里接電話，mama的身體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幾天了。

醫(yī)生通知準(zhǔn)備后事之后爸爸就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守在mama的病床前，寸步不離。

其實按照mama當(dāng)初的狀況，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汪洋做了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雖然難過，可是已經(jīng)能夠面對現(xiàn)實。

他一個一個的通知家人和朋友，希望mama能在最后的時刻見到所有想見的人，不留遺憾的走。

走廊盡頭的電梯開了，一群醫(yī)生護(hù)士推著一張病床往急救室的方向跑，汪洋掛了電話看了一眼，看到醫(yī)生后面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瘦小的方卯跟著病床慌張的一路小跑，臉色蒼白形容狼狽，嘴唇顫抖著一邊跑一邊喊著：“小申啊，小申你不要嚇jiejie啊……”

汪洋像是被這句話定住了魂，他透過病床前圍著的人群望向床上躺著的人，看到一只熟悉的手從床邊垂落下來……

那只手一如既往的纖細(xì)修長骨節(jié)分明，只是現(xiàn)在蒼白的像一張白紙，無力的垂落在病床雪白的床單邊上。

手腕上的一抹銀色刺痛了汪洋的眼睛，幾乎是看見那只手環(huán)的一瞬間，汪洋就紅了眼眶。

他撞邪了似的無意識的跟著那張病床走，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追上了一路小跑的方卯。

汪洋瞪著病床上那張蒼白熟悉的臉，那張昨天才見過的臉，那張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臉。

他的嗓子不受控制的發(fā)緊，他一把抓住方卯的胳膊，因為緊張而用了狠勁兒，攥的方卯臉都白了。

“他怎么了？”

“你有病啊？”

兩個人同時出聲，方卯在看見汪洋臉的瞬間驚的眼睛瞪成了正圓，她張口結(jié)舌的指著汪洋，半天才說：“你……你怎么回來了？”

“他怎么了？”汪洋無視方卯的問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被推進(jìn)急救室的方申。

方卯看著方申的病床消失在急救室門口，眼眶一紅就落下淚來，一邊哭一邊顫抖著說：“我也不知道，他答應(yīng)今天帶小嘉和小野去游樂園的……結(jié)果都快吃中午飯了也沒來接他們。小野著急，我就給他打電話……可他的手機一直沒人接……我?guī)е⒆觽冮_車去他的公寓找他，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我就用他放在我那兒的鑰匙開了門……進(jìn)去就看見他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像是快沒了一樣……我打電話叫了救護(hù)車……小嘉和小野還在……對了！小嘉和小野呢……”

方卯猛地直起肩膀，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慌張的四處張望著。

“mama！”遠(yuǎn)處被一個小護(hù)士牽著的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喊著，朝方卯揮著胖胖的小手。

方卯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過去，一把把兩個孩子攬進(jìn)懷里，眼淚糊了滿臉，不住的對小護(hù)士道謝。

汪洋看著方卯懷里的小男孩，眼神暗了暗，想起昨天方申那聲“嗯?！彼艘豢跉猓蛑齑戒S了銼牙。

方申如果看見這時候的汪洋，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這個表情跟五年前毫無變化，除了更加堅毅的下頜線以外，從神情到眼神，都跟那時候的汪小狗如出一轍。

方卯牽著兩個孩子走了過來，對著汪洋有點兒不好意思，剛才那個亂七八糟的樣子對于她這個年紀(jì)的女人來說，實在是有點兒不像話。

方小野卻絲毫沒有繼承mama的內(nèi)斂含蓄，他見到汪洋就皺起了胖胖的小臉，伸出短胖的小手指著汪洋，仰起頭跟mama告狀：“就是這個叔叔！就是他昨天沖小爸爸兇來著！小爸爸肯定是被他氣病的！mama你快打他，給小爸爸報仇！”

方卯有點兒尷尬，拍了一下方小野的小胖手，“小孩子不懂別胡說，這個叔叔是你小爸爸的朋友，你要有禮貌！爸爸mama和小爸爸平時怎么教你的？”

方小野撇了撇嘴，瞪著汪洋鼓著小臉，很不服氣的翻了個白眼兒。

“翻白眼兒的表情跟方申一模一樣?！蓖粞罂粗悬c兒想樂，又擔(dān)心方申的身體樂的不徹底，臉上的表情著實有點兒精彩。

方卯被兒子的幼稚弄得有點兒尷尬，干笑了一下，說：“外甥像舅，這孩子打小就跟他舅舅親。一直管他舅舅叫爸爸來著。”

方卯說完又看了汪洋一眼，問：“你跟方申，你們昨天見面了？”

汪洋笑了一下，說：“嗯，昨天我們公司新做的動畫電影首映，他帶著這孩子去看，我剛好在那里，就碰上了。還見到了左超。”

“奧……”方卯抿著唇，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過了一會兒又猛地瞪大了眼睛，瞪著汪洋，問：“你的公司？昨天那個動畫，不是說是海之深做的……”

方卯說了一半自己反應(yīng)過來，捂著嘴看著汪洋，半天說不出話。

汪洋倒是表現(xiàn)的很鎮(zhèn)定，他大方地笑了一下，說：“我大學(xué)時候在美國自己弄了個動畫制作公司，攢了點兒錢。今年回國就收購了海之深，把兩個公司合并了。這個動畫電影是我們公司的第一個項目，反響不錯?！?/br>
方卯感覺自己一下接受了太多訊息有點兒消化不過來，她懵懵的點了點頭，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一個瘋狂的念頭抑制不住的開始在她心里萌芽。

她看著急救室門口一閃一閃的紅燈，瞇著眼睛細(xì)細(xì)的想著。

兩個大人兩個孩子就這么在急救室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急救室的紅燈終于滅了，一個醫(yī)生走了出來。

方卯和汪洋同時圍了上去，異口同聲的問：“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摘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