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頂嘴！”爸爸對著汪洋抬起手來，那一巴掌卻最終也沒有落在汪洋的臉上。

爸爸瞪著一臉倔強(qiáng)的汪洋看了好一會兒，眼睛里是濃的化不開的痛苦和失望，他重重的嘆了口氣，一直舉著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

“你這是要你mama和我的命?。　卑职终f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像是一聲嘆息，卻每個字都砸在了汪洋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砸得他血rou模糊，反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爸爸，對不起……”汪洋朝爸爸走過去，伸出手想攙扶站在那里搖搖欲墜看起來驟然老了許多的爸爸，可又在爸爸失望的眼神中縮回雙手低下了頭，除了一句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解釋？解釋什么？解釋他為什么是同性戀？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他要怎么解釋？

又有誰能給他一個解釋？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人，卻唯獨(dú)容不下他們這樣的人？

如果他們是不該存在的，又為什么偏偏這個世界有這么多他們這樣的人？

老天又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他來做這個不一樣的人？

認(rèn)錯？認(rèn)什么錯？

他又錯在哪里？

這世上有那么多相愛的人，為什么別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幸?？鞓?，偏偏他們就是錯的？

這世上有那么多見不得人的感情交易，為什么偏偏他們真誠美好的感情就得躲躲藏藏？

“從今天開始，不許你再跟那個方申有任何聯(lián)系！你們的事，決不能讓你mama知道！”爸爸說完這句話，沒再看汪洋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汪洋一個人站在八月的太陽下，卻感到周身冰冷入墜冰窟。

熟悉的藍(lán)精靈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汪洋才回過神來，他拿起電話準(zhǔn)備接，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在太陽底下曬得太久，嗓子已經(jīng)干啞的說不出話來。

他盯著屏幕上方申熟悉的笑臉看了一會兒，掛斷了電話，發(fā)了條微信給方申：在病房陪mama，晚點(diǎn)打給你。

方申的微信很快回了過來，只有一個字:好。

汪洋回到病房的時候爸爸板著臉沒有跟他說話，mama雖然好奇但是礙于丈夫的低氣壓也并沒有多問。

為了緩解父子倆的氣氛，mama借口讓爸爸回家拿東西把爸爸支開了。

爸爸走了病房里的低氣壓瞬間解除，mama看著低頭認(rèn)真削蘋果的汪洋，問：“不打算跟我說說？你和你爸怎么了？你干什么了能讓他發(fā)這么大的火？”

汪洋削蘋果的手抖了一下，好險沒有削到手，mama嘖了一聲，從他手里拿走了刀和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在一邊。

汪洋避無可避的抬起頭，可他不敢看mama的眼睛，想到剛才爸爸憤怒的樣子，他不敢想像病重的mama知道這件事會有什么反應(yīng)。

他不敢，也不能讓mama知道。

“沒事兒，就吵了幾句嘴。您好好養(yǎng)病，別擔(dān)心了?！蓖粞笳f完拿著床邊的暖水瓶站了起來，“我去打熱水，您睡一會兒吧?！闭f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mama看著汪洋的背影，嘆了口氣，拿起桌子上的蘋果繼續(xù)削了起來。

汪洋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想了一個下午，腦子里翻來覆去的轉(zhuǎn)著爸爸和方申的臉。

他不可能跟方申分開，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跟方申分開。

可是事情弄成這樣，他也不可能在mama病重的時候強(qiáng)行出柜跟爸爸鬧翻。

最后他還是決定要和爸爸好好談?wù)劊袼酝O(shè)想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跟爸爸好好說，爸爸一直是個講道理的人，等他冷靜下來也許能聽的進(jìn)去。

直到醫(yī)院的探視時間結(jié)束爸爸都沒再來醫(yī)院，汪洋陪著mama吃完晚飯自己回了家。

一進(jìn)家門他就看見自己臥室的門大敞著，屋子里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看著像是剛被洗劫過似的。

汪洋的血液轟的一下全都涌到了腦袋頂兒，他連鞋都沒換，幾步?jīng)_進(jìn)臥室，還沒站穩(wěn)就被爸爸一腳踹到了肚子上，這一腳爸爸使足了勁兒，汪洋這回沒能站穩(wěn)，整個人躺在了地上。

他捂著肚子抬起頭，果不其然，在爸爸的手上看到了李亞楠給他的那個硬盤……

爸爸沒等汪洋爬起來，又一腳踹了過來，這一腳踹在汪洋背上，踹的汪洋一口氣憋在胸口，肺像是要炸開似的。

爸爸一甩手把硬盤砸在了汪洋腦袋上，汪洋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幾乎可以感覺到腦袋上瞬間就鼓起了一個包。

“你還說你不是變態(tài)，你告訴我這是什么？這是什么？??！”爸爸一邊說一邊在汪洋身上踢打著，“你們都干什么了？你成天都在干什么？你的書都念到哪里去了！你受的教育都到哪里去了？你這是要?dú)馑牢沂遣皇?！你是不是要?dú)馑牢?！”爸爸的胸腔劇烈的起伏著，眼睛因?yàn)閼嵟l(fā)紅，眼睛瞪的細(xì)紋都要裂開似的。

這是汪洋長這么大頭一回挨打，他蜷縮在地上疼得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要被爸爸拆了似的。

一下午想好的要跟爸爸好好談?wù)劦脑捜急镌谛乜?，一句也說不出來。

本以為經(jīng)過一下午的時間爸爸會冷靜下來，卻沒想到讓爸爸發(fā)現(xiàn)了更無法冷靜的“證據(jù)”。

不知道過了多久，爸爸終于打累了，他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平日里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凌亂的散在前額，花白的發(fā)絲襯著灰白的臉色，這一刻爸爸顯得蒼老又頹唐。

汪洋艱難的從地板上爬起來，跪坐在椅子跟前，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輕聲說：“爸爸，我們能談?wù)剢?？心平氣和的談?wù)?，好嗎？?/br>
爸爸看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呼了口氣，“談什么？這件事有什么可談的？除非我死！否則你想都不要想再跟那個方申在一起！”

爸爸說完看都沒再看汪洋一眼，轉(zhuǎn)身摔門就離開了汪洋的房間。

汪洋跪在地板上看著緊閉的門和廢墟一樣的房間，肩膀整個垮了下來。

爸爸一點(diǎn)機(jī)會也不給他，mama又還病著。

幾天的時間，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汪洋跪在地上，腦子已經(jīng)完全停止了運(yùn)轉(zhuǎn)。

他想方申，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以前幾個月不見面都沒有這么想，想到心都在痛。

可是他不敢跟方申聯(lián)系，他不說話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聲音是什么樣兒，方申那么聰明，幾句話就能猜出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不想讓方申再為他擔(dān)心。況且這種事如果把方申卷進(jìn)來，只會讓爸爸把怒火無故的轉(zhuǎn)移到方申身上。汪洋不想這樣。

第二天汪洋是在地板上醒來的，晚上什么時候睡著的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

醒過來以后他渾身疼得像是被重新拆卸組裝了一遍似的，沒有一個關(guān)節(jié)沒有一塊肌rou不痛。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撩起T恤看了一眼，暗紅發(fā)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