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fù)，成了禁煙局局長也不是為了跟他唱對臺，還和他有志一同地為廣州民生做事，已屬難得了。

唐十一目送白文韜離開以后，慢慢躺到床上去。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終有一天會親自上門跟小桃謝罪的。

到那一天，我就真的能把他只當(dāng)兄弟來看待了。

1942年，香港爆發(fā)全面饑荒，市面糧食不足，生活艱難，政府民治部成立了“歸鄉(xiāng)指導(dǎo)委員會”，每月安排火車和輪船將市民強行遣送離港，但這些交通工具只將人送出境，離境后回鄉(xiāng)的路途就要各人自理。大部分難民無力回鄉(xiāng)，紛紛涌進距離香港較近的廣州、佛山、新會等地，其中尤以廣州最甚，1942年年中，廣州人口急劇上升，街上難民眾多，餓殍遍地，田中隆夫下令控制難民進入廣州城區(qū)，故廣州城郊多有難民流浪圍聚，城里城外，哀聲一同。

日軍自從在太平洋戰(zhàn)爭上失利，已經(jīng)無暇南顧，軍糧供給大不如前，所以唐十一送白米白面到憲兵部時，田中隆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唐老爺，我只讓你交鴉片，你竟然連糧食也給皇軍準(zhǔn)備了？”

“大佐，你應(yīng)該知道，皇軍如果失敗，抗日軍隊一入城，我這個漢jian肯定是死在第一的?！碧剖蛔屘镏新》虬残氖障录Z食，“農(nóng)田里多數(shù)是罌粟，所以只有這么些糧食了，大佐你勉為其難收下吧?！?/br>
“唐老爺，你可以叫那些農(nóng)民開始種糧食了?！碧镏新》蚬烙嬕幌罗r(nóng)時，的確要先把肚子填飽了才能賺錢，“但是種出來的糧食，要分七成給皇軍?！?/br>
“好，我回去就跟他們交代?！碧剖蛔匀徊粫嬖V田中隆夫他早已經(jīng)讓農(nóng)民把罌粟割了個干凈，開始播種第二造糧食了。

唐十一在城外借招攬農(nóng)民種田的藉口盡量照顧難民們的生計，而在城內(nèi)，白文韜跟田中隆夫說他有辦法“整頓廣州市容”，就是開放防空洞作難民營，把難民都往那里趕，田中隆夫應(yīng)允，十多天后，他再次上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果真少了很多衣衫襤褸臭不可聞的乞丐，頓時覺得神精氣爽，連連稱贊白文韜好手段。

他當(dāng)然不知道白文韜把難民們都趕到防空洞以后，并不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而是跟從前警察局的手足一起偷偷運白粥饅頭去救濟他們了。

唐十一借著運鴉片入城的機會又偷運了一批白米到難民營，白文韜指揮手足把糧食收好后，拉著唐十一到難民營的一角去，“十一，有人想見你。”

“想見我？”唐十一皺眉，“怎么會有人知道是我送糧食的？”這事要是傳出去被田中隆夫知道了，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你就去見見他吧，沒關(guān)系的?！闭f話間，白文韜已經(jīng)帶他繞過兩條暗巷，從一處偏僻的入口繞到了防空洞的尾端去。

甫進地道，光線一下陰暗下來唐十一頗不習(xí)慣，慢慢走了幾步才看見了微弱的電筒黃光，只見兩個披著薄毛毯的人影背對他坐在地上，白文韜上前幾步，拍拍他們的肩膀。

那兩人轉(zhuǎn)過頭來，唐十一仔細(xì)打量了一下他們，驚訝地合不上嘴，“銘仔？！你怎么會在這里？！”

“十一！”

那兩人正是幾年前逃到了重慶羅志銘夫婦，羅志銘一見唐十一就忍不住紅了眼，他轉(zhuǎn)身朝他走去，唐十一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你怎么回來了？你們不是到重慶后方去了嗎？”

“我們的確是到重慶去了，但是我們?nèi)松夭皇?，本以為用錢財疏通了那邊的軍閥就好，誰知道那些軍閥來了一批走一批，一年換幾批，我們那些家底很快就被掏空了，所以就逃到香港去了?！绷_志銘一低頭眼淚就落下來打到十一手腕上了，“誰知道，現(xiàn)在又……”

“沒事的，人活著，總有辦法的?！碧剖慌呐乃募?，“你們不要繼續(xù)在這里了，明天到我公司去，我萬匯這么大的公司，總有些事情可以讓你們做的?！?/br>
“你、你愿意讓我們?nèi)トf匯工作？”羅志銘很是意外，雖然他本來就想開口求唐十一給他個糊口的工作，但由他首先提出來，著實讓他意想不到，“我們當(dāng)初那樣對你，你，你還愿意幫我？”

“你也會講是當(dāng)初了，現(xiàn)在時勢這么艱難，難得還能見到你們這些兒時好友，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碧剖挥昧u了他肩膀兩下，“沒事的，我們一定熬得過去的?！?/br>
“十一……”羅志銘扯著十一的衣袖撲通一下跪下了，大哭了起來，“謝謝你，謝謝你！”

“干什么呢！”十一連忙扶他，“你起來??！”

“謝謝你，謝謝你守住了廣州！”羅志銘哭著指了指剛才他們兩夫妻在吃的白粥饅頭，“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們就算回到廣州，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先起來?！碧剖挥昧Π蚜_志銘拽起來，冷著臉說，“你記住，不要對任何人說這些接濟食物是我拿來的，要不你小命難保，我也會惹上大麻煩?！?/br>
羅志銘連連點頭，“知道，我知道了。”

“我走了，明天你到萬匯來?！碧剖淮掖医淮艘环涂觳脚芰顺鋈?。

白文韜見唐十一神色有異，便跟著他走了出來，卻見唐十一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來。

夜里無故奔走可是會隨時被巡夜的皇軍開槍擊斃的，白文韜連忙追上捉住他把他拉到騎樓底下去，“十一！十一！你怎么了？！”

“放開我！”唐十一使勁低著頭往騎樓角落里縮，“你走開！別看我，別看我！”

“唐十一！”白文韜捉住他的肩膀逼他面對自己，卻見他早已經(jīng)雙眼通紅，眼淚流了一臉，“你怎么了？”

“我沒守住廣州……我根本沒守住廣州！”唐十一捉住白文韜的手臂，低著頭嗚咽，“我對不住唐家門楣，我對不住五千士兵，我對不住譚副官，我對不住你！我是送孤兒去香港了，那又怎樣，他們還不是餓著肚子又回來了？我是拿食物來接濟難民了，但是有更多無辜的人根本連廣州城都進不來就餓死了！多好的白米，多好的白面，七成，卻要給七成給那些蘿卜頭！我根本什么都沒做好，我根本什么都沒做到！我哪里守住廣州了！我哪里守住廣州了！”

唐十一涕淚俱下，越發(fā)激動，白文韜往前一步把他抱進了懷里，把他逼到了墻角落里，全然的黑暗中，唐十一再也站不穩(wěn)了，頹然坐到了地上，白文韜也隨著他跪下，把他的頭摁在自己懷里。

“你要這么說，我也只能這么聽你說了?！卑孜捻w一下一下地?fù)嶂谋?，“我不知道你做得夠不夠好，但現(xiàn)在防空洞里至少一萬個難民都在吃著你種出來的米熬成的粥，廣州還不用像香港一樣強行把人口遣散到別的地方去，這些是你做到的事情，就算沒有人知道，我知道，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