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后，他沒在肖數(shù)面前提過這個人，對呂行談不上憎惡，只是有些忌諱。第一眼看見，他有些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

呂行眼里有些疲倦，勉強笑了一下說：“肖數(shù)告訴過我你在深圳，這兩天我想你也該回來了，所以……我們上車再說行嗎？”

肖意沒法拒絕，他有太多想要問的問題，現(xiàn)在除了呂行，沒人能給他答案。

呂行開著車，小心翼翼地留意了一下邊上的男人，他面色慘白，雖然已經(jīng)很刻意地保持鎮(zhèn)靜，卻難掩擔心和憂慮。

“對不起?！眳涡懈杏X語言如此蒼白，但是這句話好像是開場白一樣，說了才能接下來的談話。他心里的愧疚遠不止此。

“呂哥……”肖意卻沒耐心聽他說下去，蜷縮了一下冰涼的手指，問，“他殺了誰？李驍？”

呂行點了點頭，手在方向盤上不輕不重地捶了一拳。

肖意在臉上使勁搓了一下，打起精神，繼續(xù)問：“他現(xiàn)在在哪里？我能不能見他？”

呂行搖頭：“刑拘期間，我們誰也見不了他。不過你放心，李驍已經(jīng)死了，他在里面相對來說還是安全的?！?/br>
“他怎么會……”肖意心底泛起酸楚，他怎么就如此決絕，不給自己留下一點余地？

呂行嘆了口氣，說：“我會告訴你全部的事，但是也受他委托，希望你保重自己?！?/br>
肖意回到住處，用涼水洗了個臉，冰冷的感覺刺激著面部，讓他身體的感官慢慢地恢復(fù)過來。

呂行告訴他，這段時間，肖數(shù)刻意地接近李驍，甚至不惜吸/毒來迷惑對方。他還利用劉哥的手下找李驍報仇，他自己再在關(guān)鍵時刻假裝識破，為了取得信任。雖然李驍未必會真的信任他，不過后面還是把某些酒吧里的小生意交給他做。肖數(shù)抓住機會，故意去得罪另一位隱藏的大老板，導(dǎo)致兩方大打出手。李驍雖然狡詐，畢竟不在主場，最終落荒而逃。至此，肖數(shù)才有機會殺了他。

呂行把事情經(jīng)過粗粗說了一遍，細節(jié)的東西并沒有提到。肖意覺得那些也不是重點，現(xiàn)在重點是肖數(shù)在警局，他要救他。

他給一個律師朋友打了個電話，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尋求意見。律師朋友遲疑了一下說：“你的朋友殺了人，這個是事實，判刑是一定的。不過鑒于對方身份特殊且極其兇殘，你朋友又是主動投案的，我試著幫他辯護，爭取從輕處罰。”

“行，謝謝你。”肖意心頭才松了些。他大概也知道這樣的結(jié)果，所以有了心理準備，他不懼怕等待。

肖數(shù)最終被判了五年，他自己放棄了上訴。五年，對肖意來說漫長了些，不過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直到現(xiàn)在，他才有機會跟肖數(shù)近距離接觸。在審理階段，遠遠地看上一眼，已是奢侈。在真真切切見到肖數(shù)之后，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擔心與緊張才得以釋放，偽裝的冷靜與沉著在旁人眼里尚能瞞得過，可在這個人面前沒有用。

明明在他去深圳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再次碰面卻要以這樣的方式。他心里也有埋怨，埋怨這個人不管不顧，怎么就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可見面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情緒都被撫平，他們之間已經(jīng)浪費了太多時間，又共同經(jīng)歷過了一場生死，嘗到了最絕望的滋味，還有什么不能夠被理解？

肖數(shù)看上去還比較平靜，雖然面有倦色，但無大礙。他抓了一下肖意的手，滿腔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破釜沉舟賭了一把，甚至已經(jīng)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如今還能安然地活著見面，于他已是最大的幸事。

“對不起，我對你隱瞞了……”

肖意搖搖頭，看著他的目光溫柔清澈：“五年，不算太長。一切都過去了是吧？”

“是，都過去了?！?/br>
“好，我在外面等你出來?！?/br>
肖數(shù)眼圈泛紅，握著對方的手又緊了些。他們認識了三十年，其中分開了十三年，還有五年，五年后不管怎樣的劫難都無法把他們分開了。絕境之后，于他們卻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后來呂行也來看他，身邊帶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男孩看上去較瘦弱，個兒不高，眼里有些畏懼膽怯。

“這是你兒子？”肖數(shù)笑了一下，說，“真好，都這么大了?！?/br>
呂行點頭：“我爭取了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他現(xiàn)在跟我姓，叫呂科。呂科，叫叔叔?！?/br>
呂科忌憚地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癟嘴沒有說話。

“叫人啊，”呂行有些急，“這孩子以前跟著他媽，顛沛流離的，性格也怯懦，沒點男孩子的樣！”

肖數(shù)笑笑：“沒事，別急，慢慢就好了。你也知道我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了，以后他就是我干兒子?！?/br>
呂科眼里亮了亮，但還是沒勇氣開口。

呂行嘆了口氣，說：“那天的事，我……”

肖數(shù)當然記得。當日兩方人馬爭斗的時候，他就躲在暗處。李驍僥幸逃脫，他怕人跑了日后再沒機會，就跟呂行一起追了上去。半路上，他就把李驍追上了，摔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后來，呂行拿起一塊大石頭猛地砸在李驍?shù)哪X袋上，人一下子抽搐著不怎么動了。

那時呂行有些慌，問：“我是不是殺死了人？”

肖數(shù)遲疑了一下，撿起旁邊的鐵片，猛地插/入李驍?shù)男母C，結(jié)束了他殘存的氣息，異常鎮(zhèn)定地說：“你以后就是父親了，殺人見血的事你別碰，人是我殺的?！?/br>
他甚至記得，當他把鐵皮刺入李驍身體的時候，鮮血噴涌而出，濺了他一臉。李驍已發(fā)不出聲音，用怨毒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一臉的不甘心！

呂行想起那件事心里就不好受，說：“也許坐牢的……”

“別瞎想?！毙?shù)適時地打斷他的話，淡淡地說，“好好帶著我干兒子，等我出來跟你大醉一場?！彼麣⒗铗斒潜厝坏氖?，不管中間有沒其他人參與，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

呂行眼角有些濕潤，他轉(zhuǎn)過頭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好，聽你的，以后我們還一起開店?！?/br>
“當然，我們是兄弟?！毙?shù)笑著跟他碰了一下拳頭。

“好兄弟！”呂科忽然喊了一聲，神情有些肅然。

“嘿，這小子！”肖數(sh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欣喜，“以后肯定有出息。”

肖意跟邵明提了辭職，深圳太遠，他沒辦法常去看肖數(shù)，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到工作。邵明沉默了一下，說：“你能不能再等等？杭城的子公司差不多就要落實了。”

肖意也不知道為什么對方如此執(zhí)著，實際上他并非唯一或最佳的人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