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阮氏見了心有惴惴，明明才兩天不見，程瑜瑾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程瑜瑾今日穿了一身大紅衣裳，端坐正上，只是那樣一抬手，皇家威儀頓現(xiàn)。

    以前程瑜瑾儀態(tài)也好，坐姿站姿甚至走路都賞心悅目，眾人見了只覺得美觀，誰能知道換上皇家服飾，美則美矣，卻不再是給她們欣賞的了。

    那是威出玉門，月照九州，光看著就感受到浩蕩的皇家威嚴(yán)。美而不妖，威而不怒，所有人都說不出太子妃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可是見到過程瑜瑾后，便覺得太子妃就該如此。

    慶?？ぶ鞔丝滩庞X得自己枉為皇家人，和程瑜瑾比起來，她這個郡主有什么儀態(tài)。阮氏更是訕訕，剛剛賜婚那會，程瑜瑾的衣冠還沒有送來，阮氏也只是覺得程瑜瑾還是程瑜瑾，不過走大運(yùn)被賜了一門好親事。

    所以阮氏心心念念想巴著程瑜瑾，讓她給自己兒子謀福。后來阮氏被程瑜瑾嗆了一頓，討了好大個沒臉，阮氏憤憤不平，不敢當(dāng)面說，只好私下里指桑罵槐泄憤。她那時(shí)還不覺得太子妃和尋常嫁女有什么不同，直到今日見了，阮氏才后知后覺地感到怕。

    若在今日，阮氏無論如何都不敢和程瑜瑾搶話，跟遑論算計(jì)。阮氏大氣不敢出，慶?？ぶ饕灿X得自己這個嫡母很沒面子，在養(yǎng)女自慚形穢，低著頭不想說話。

    唯有程老夫人見識過許多場合，此刻還算穩(wěn)得住，慢悠悠地詢問程瑜瑾出嫁后的衣食瑣事。

    程瑜瑾也含笑回答了，反正她又不可能說宮里不好，撿出來的話當(dāng)然都是好話。

    程老夫人顯然也明白，聽到這些中規(guī)中矩的話，她也松了口氣。寒暄一會后，氣氛漸漸暖和一些，程瑜瑾將宮女內(nèi)侍都留在外面，自己換了家禮，和程老夫人到內(nèi)室說家常話。

    離開布置的金碧輝煌的正堂，眾人神色明顯輕松多了。不過說是行家禮，但是程瑜瑾依然是主，她坐在羅漢床主位上，程老夫人在對面落座，慶?？ぶ?、阮氏等人搬了扶手椅，陪坐在下手。

    丫鬟零零散散圍在程瑜瑾身邊，這架勢一看，主次尊卑頓分。

    程老夫人已經(jīng)許多年沒給別人做配過了。她是程家輩分最大的人，去哪兒都是坐最尊貴最中心的位置，眾人小心奉承她，現(xiàn)在突然跌落到次位，程老夫人簡直別扭極了。

    可是再別扭，對著程瑜瑾還得笑容滿面：“太子妃，您入宮不過兩日，老身卻覺得像過去了三年五載一般。這兩天，您在宮里可習(xí)慣？”

    “一切安好?！背惕よp輕頷首，“謝祖母關(guān)心?！?/br>
    程老夫人小心地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那您和太子殿下相處可好？”

    程家人全都支起耳朵，相比于那些衣食住行的虛話，顯然她們只關(guān)心這個。太子和程家有些淵源，但是要命的是程家人并不知此事，還誤以為太子只是個庶生子，好端端的金大腿被他們作死作成了催命符。

    程瑜瑾想起昨夜自己醉酒后的事情，覺得慘不忍睹，但是還是端莊地笑著，道：“我和殿下一切都好。”

    程老夫人試探問：“老身之前有眼無珠，不識殿下龍章鳳姿，言辭多有怠慢得罪，殿下……殿下可會降罪于程家？”

    程瑜瑾了然，敢情是來她這里求情來了。不敢和李承璟說，就跑來找她說話，他們?yōu)槭裁从X得程瑜瑾能影響李承璟？

    程瑜瑾心想程老夫人自己作的死，找她可沒用。但是現(xiàn)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shí)候，楊家尚在，程家豈能先亂？

    程瑜瑾實(shí)話實(shí)說，道：“祖母和父親盡可放心，殿下既然娶了我，便表示對程家并無私怨。日后只要程家安分守己，約束己身，殿下明理，不會追究過往的?！?/br>
    有了程瑜瑾這句話，程老夫人懸了半年的心可算安穩(wěn)下來。李承璟還在程家的時(shí)候，程老夫人一直覺得他是小薛氏在外面的私生子，雖不敢直接上手，但背后還是說了不少風(fēng)涼話，甚至有一次，程元賢當(dāng)著李承璟的面罵“jian生子”。當(dāng)時(shí)不覺得有什么，等得知李承璟的身份后，程家人回憶起這些事，全都嚇得直打寒顫。

    他們也不指望太子給程家什么優(yōu)待，只要能看在程老侯爺對太子有恩的份上，不要追究程家的冒犯之舉，程元賢就謝天謝地了?，F(xiàn)在聽到了程瑜瑾的準(zhǔn)話，慶福和陳老福無疑都大大松了口氣。

    程老夫人心頭大患放下后，心思又活動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程瑜瑾，美人如畫，如在云端，程老夫人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想必男人看來，就更漂亮了。

    程老夫人旁敲側(cè)擊，問：“太子殿下仁德，老身感激不盡，日后還有勞太子妃在殿下面前替程家轉(zhuǎn)圜。太子妃，您和太子一切可好？”

    程瑜瑾心想這個問題不是剛剛問過么，為什么又來。她看到程老夫人暗含期待又若有所指的眼神，慢慢意識程老夫人在問什么。

    程瑜瑾尷尬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外人，宮里跟來的女官和太監(jiān)都被打點(diǎn)在外面。有賞錢拿又不必當(dāng)差，宮人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程瑜瑾和程家人單獨(dú)說話?？墒丘埵侨绱?，被程老夫人、慶福郡主和阮氏等人眼巴巴盯著，程瑜瑾也說不出什么來。

    她要怎么說？這種事情，說好還是不好？

    程瑜瑾對于前世的記憶只知道大概，宛如看皮影戲一般，留在腦海的都是幾個最特殊、最關(guān)鍵的轉(zhuǎn)折性畫面，就像一本高度概括的畫集，具體細(xì)節(jié)她是記不得的。而這其中，和霍長淵的相處畫面，幾近于無。

    印象中，她嫁入霍家后，霍薛氏對兒子的占有欲爆棚，程瑜瑾權(quán)衡利弊后，就刻意和霍長淵保持距離，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沒有多少。所以，程瑜瑾在這方面的經(jīng)驗(yàn)，并不算太多。

    她也不知道，正常的婚姻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夫妻之間，這種事情要做到什么頻率才是正常的。

    程瑜瑾想到昨夜自己喝醉，一回去就睡了，一夜相安無事，李承璟只在新婚之夜碰了她。但是洞房花燭本來就是新婚職責(zé)的一部分，按這樣來算，李承璟的態(tài)度和她差不多，一切都是為了禮儀和子嗣。

    程瑜瑾給自己留足了余地，只是含笑點(diǎn)頭，并不多言。話不能說太滿，萬一李承璟像其他男子一樣飛快地冷下去，她遲遲不能生出子嗣，那她也沒辦法。

    程老夫人瞧見程瑜瑾矜持又冷淡的微笑，有點(diǎn)愁了。以前就是這樣，別府夫人帶著子侄來程家拜訪，程瑜瑾笑著打個招呼，就懶得理會那群少年郎，一心和夫人說話。程瑜瑾長成這個樣子，她一冷臉，誰還敢上前討無趣，反倒是程瑜墨懂得和男郎們主動說話玩鬧。

    程老夫人眼睜睜瞧著做客的少年們驚艷地看著程瑜瑾，但程瑜瑾眼風(fēng)都不掃一個，那些少年根本不敢過來煩程瑜瑾。程老夫人為此愁了很久，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