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他就地坐下。

路蕭的確是累了，沒有再反抗地靠在白術(shù)身上，垂下眼睛，呆呆地看著地面。

“殿下這是何苦……”空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取出藥膏一點點抹在路蕭臉上，覆住那些猙獰的斑駁紅印。

“為何……至于如此……”路蕭怔怔地問他，目光卻很空洞，似乎在透過他看著別的地方。

空青不知該如何回答，與白術(shù)面面相覷。

“我本來是要同他，好好地過完今日。”路蕭囈語一般，“我沒想叫他恨我……”

他怎會將鳳二當(dāng)玩物？

他甚至想將心掏出來給鳳二，都只怕鳳二不愿看。

鳳二的話太傷人，他方才只感到心被割得鮮血淋漓，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他被拒絕了太多太多次，終于有那么一瞬間，心灰意冷，忘了對鳳二的執(zhí)念，想著就這樣吧。

所以才干脆認(rèn)下鳳二的指責(zé)，不再為自己辯解。

但……

就這樣么？

真的就這樣么？

鳳二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他看不到馬車的影子，從此以后，或許兩人再也沒有機(jī)會相見。他只能在遙遠(yuǎn)的彼國，一個人孤獨(dú)地思念他。

他與鳳二，就要如此的結(jié)局么？

他想到此處，忽然驚醒似的睜大眼睛。

他本來的目的不在于此，為何剛才竟如此愚蠢，一句話都沒有向鳳二解釋就默認(rèn)了鳳二的說法？

明明不是那樣的事實，他卻在將鳳二推開？

他恐慌起來。

不，這不是他要的。

他走了那么長的路，用盡心機(jī)，費(fèi)盡手段，怎么也不甘心在這時放手，讓鳳二回去繼續(xù)過他的生活，兩人各不相關(guān)。

他不要同鳳二如此草草了結(jié)，他不要從此以后，鳳二的余生，再不會有他的位置。

路蕭猛然站了起來，但因為暈眩，踉蹌了一下。白術(shù)與空青嚇了一跳，想要再次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等兩個暗衛(wèi)回神時，路蕭已經(jīng)施展輕功，朝馬車離開的方向追趕而去。

青色的縹緲身影，在夜色里，如同蹁躚的驚鴻。

帶著飛蛾撲火的決絕。

鳳二坐在馬車?yán)?，仍然余怒未消?/br>
但冷靜下來后，他又滿腦子都是路蕭那一滴淚水。

無意識地左手握住右手手背，那是路蕭的眼淚滴落的地方。它已經(jīng)干涸了，但鳳二仍能清晰回憶起那溫?zé)岬母杏X。

他疑惑不解，卻又找不出答案。

為什么路蕭會放他走？

即使他不愿承認(rèn)，但他其實清晰地記得，與路蕭相處的許多細(xì)節(jié)。

那熱切到讓人心里發(fā)燙的眼神，是假的么？

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每一個溫柔親昵的動作、每一次肌膚相貼的熱度……無一不在訴說著喜歡。

都是假的么？

但若是真的……他今日為何要欺騙他？

他漸漸想起路蕭當(dāng)時的神情，帶著一絲絕望的神情。

哪怕別的懷疑都是假的，但路蕭是真的……想要放棄他了嗎……

鳳二目露一絲茫然，明明應(yīng)該感到解脫，卻覺得若有所失。

就在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

他回過神來，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就在同時，一個青色的人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路蕭！

即使人還沒有落定，他也瞬間反應(yīng)過來，震驚不已。

下一秒，他怒不可遏地抬手，就要一拳砸在路蕭臉上。這個混賬還敢出現(xiàn)！

“不要……”路蕭早料到鳳二還沒有消氣，雖然沒躲開，還是用手擋著臉，低聲求饒一句。

鳳二就這么猶豫了一秒，便看清了他原本俊秀的臉龐如今狼狽的樣子，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路蕭小心翼翼地從指縫間偷窺鳳二的臉，見他雖然瞪著自己，卻忿忿地放下拳頭，這才放下了手。

下一刻，不管不顧地?fù)渖先?，一把摟住鳳二的脖子，死死抱住他。

鳳玄亭嚇了一跳，心頭火起，死命地推他。路蕭卻像八爪魚似的纏著他，任他怎么推怎么打都不放手，還在他耳邊不斷低聲下氣地道歉: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沒有玩弄你，都是假的，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是真心的……”

馬車夫聽到動靜，在車外詢問了一句:“公子，怎么了？”

鳳二被路蕭纏著，聽著他喋喋不休還帶著哭腔的道歉，又被馬車夫一問，又惱又窘，咬牙切齒回道:“無事，方才有只貍貓竄了進(jìn)來，被我扔出去了?！?/br>
馬車夫應(yīng)了一句:“哦，這夜里貍貓是會四處亂跑的，公子可把車簾拉緊，它便跑不進(jìn)來了?！?/br>
“……我會注意的，多謝?！?/br>
路蕭聽了全部對話，小聲哀求:“不要扔我出去……你原諒了我，我自己會走的?！?/br>
鳳二被他這么一鬧，竟是氣笑了:“王儲殿下還來找我這不解風(fēng)情的作甚？殿下的道歉，鳳二可是擔(dān)不起?！?/br>
路蕭哪里敢看他嘲諷的冰冷目光，只將臉埋進(jìn)他的肩膀上，急切地小聲解釋:“都是……都是我胡說八道的，我怎會嫌你不解風(fēng)情？我方才是魔怔了，說了什么你一句也不要信……我喜歡你啊，怎樣我都喜歡，不解風(fēng)情又如何？只要是你就夠了，真的……”

鳳二身子震了震。

他在說喜歡。

他聽過路蕭說了很多次喜歡，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讓他的心都顫起來。

路蕭見他沒有回話，心中愈發(fā)慌亂，幾乎急得又要哭出來，越說越絕望:

“你不信我了么？我真的是真心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要恨我……我不想就這樣同你結(jié)束，老死不相往來，我會瘋掉的，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鳳二，鳳二，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是膩了我么？”

鳳二的聲音聽起來帶些笑意。

路蕭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眸中卻是全然不見惱怒之色的。

一瞬間，心從谷底飛上云端，被幸福擊中的路蕭幾乎興奮得要暈過去。

“不是，不是……”他傻笑著，像小動物討好主人一般仰起臉親吻鳳二的唇角，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直視鳳二的眼睛，“只有你膩了我那一日，我怎么會膩了你呢？這一世，我已經(jīng)逃不開了?！?/br>
鳳二臉紅了紅，移開眼睛不看他:“那你為何送我回鳳國？”

“……這，”路蕭猶豫了一會兒，垂下眼睛，“我以為你希望的。你父王……不知從何處曉得了你還活著的事，是他提出要你回國?！?/br>
路蕭一連串的舉動大大討好了鳳二，他此時的已全然不同于先前。再次聽得讓他回國是鳳王的意愿，他雖面上沒什么表情，眸中卻浮現(xiàn)出一絲欣喜。

父王……還記著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