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都沒見過，這個詞會不會太奢侈了呀？”

劉罡沉默了一會兒，說：“打算和一個人一生一世，愛算是太奢侈的條件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而且她挺可愛的呀，”肖昱露齒一笑，他有兩顆十分討人喜歡的虎牙，“正是我喜歡的類型?！?/br>
劉罡的口氣里不由帶了些諷刺：“你喜歡的類型，沒有千種也有百種吧?！?/br>
肖昱笑道：“那是因為我善于欣賞各式各樣的美嘛。人生在世，不就該這樣嘛?！?/br>
善于欣賞各種美的肖昱，終究還是鬧出點事來了。

婚后雖然日子算得上恩愛和美，但他還是在外面金屋藏嬌，養(yǎng)了個特別喜歡的女人，寵愛有加，甚至讓她生了一個兒子。

這事把夫人氣得夠嗆，家里鬧得天翻地覆。肖昱也自知理虧，乖乖賠罪，百般哄勸。

他勝在態(tài)度特別好，至誠至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終究夫人還是原諒了他。

畢竟在那個年代，豪門之中，這并不算大事，或者說，并不算稀罕事。

兩個男人搞到一起去，那才是大事。

有一家的兒子就是跟個男人跑了，鬧得滿城風(fēng)雨，那一家人在幾年里都從社交場合里全然銷聲匿跡，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在人前抬得起頭來。

除了這一樁桃色事件之外，日子倒也過得平淡和順，直到肖昱病重不治。

他在醫(yī)院里熬了幾個月，守著他的，除了家人之外，就是劉罡了。

這天肖昱昏睡了一日，直至下午，才突然醒來。

大概因為回光返照的緣故，他顯得特別的清醒。

看著床邊的劉罡，他說：“哎，劉罡，你看看你，都老成這樣了，怎么還是不娶老婆啊?！?/br>
劉罡望著眼前男人已經(jīng)病得脫形了的臉，道：“你管不著?！?/br>
“呀，態(tài)度這么差?！?/br>
“……”

肖昱頓了一刻，又說：“哎，我不知道我這一去，什么也聽不見了，大家背后會怎么評判我呢。都說蓋棺論定。會不會全是壞話呀？”

劉罡道：“別瞎說?！?/br>
肖昱又道：“你是不是也挺恨我的？”

“……”

“我的確是個壞人?！?/br>
“……”

“婉兒都說了，我是個壞男人?！蓖駜罕闶撬姆蛉肆?。肖昱是個多情的，縱然到了一把年紀(jì)，他依舊是用少時的愛稱來稱呼自己的妻子。

“那時候我跟小茹生了個兒子，她真的是恨死我了。我知道她是傷了心了。”

談及往事，縱然已如云煙，肖昱還是嘆了口氣：“我挺對不起她倆的。”

劉罡道：“都過去了?！?/br>
他辜負過的又何止那兩人，此時悔不當(dāng)初，也沒什么意義。

肖昱嘟噥著說：“可我那時候，確實是喜歡小茹嘛。我有什么法子?！?/br>
“……”

若是年輕之時，劉罡會很想在那額頭上狠狠敲一下，讓這裝滿不正經(jīng)的綺思遐想的腦袋得到點教訓(xùn)。

然而這男人彌留之際，他的一切，他都不想打斷。他只想將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盡數(shù)收起，記牢，日后好好封存。

肖昱突然說：“哎，你有沒有覺得，小茹其實長得跟你挺像啊?！?/br>
“……”劉罡如遭電擊。

肖昱又說：“哈哈，開玩笑的，你又不是女孩子?！?/br>
“……”

室內(nèi)安靜了片刻，肖昱呼了口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對你特別無情?！?/br>
“……”

“或者說無恥。”

“……”

“因為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br>
“……”

“是的，劉罡，我就是這么有恃無恐，這么揣著明白裝糊涂?！?/br>
劉罡低聲道：“別說了?！?/br>
肖昱笑著，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這已經(jīng)是一對不再年輕的手掌，他的枯瘦，他的粗糙。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肖昱說，“如果你拿離開要挾我，事情會不會完全不一樣呢?！?/br>
劉罡的手繃緊了：“……”

肖昱說：“你真傻?！?/br>
“……”

“你那時，為什么，就不試一試呢?！?/br>
劉罡捏緊了他的手指，咬牙切齒一般：“別說了……”

肖昱恍然不覺得疼痛似的，依舊輕輕說：“你呀，你這傻子?！?/br>
“……”

兩人對視著，在對方的眼里，他們看到自己滄桑的臉，和這么多年無聲流逝的時光，卻又猶如年輕時，初見對方的那一刻。

一眼沉淪，萬劫不復(fù)。

肖昱突然說：“劉罡，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

“……”

“你能不能，別把對我的怨，恨到我兒子身上去？”

劉罡咬緊牙關(guān)，沒有回答。

肖昱嘆一口氣“算了，你不曾強求過我，我不也不能強求你?！?/br>
“……”

肖昱又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是我虧欠了你?！?/br>
“……”

“下輩子，我再還你吧。”

“……”

“下輩子，我一定還你?！?/br>
劉罡顫抖著，將他的手指緊攥在手心里。

夕陽的光暗淡了，那手在他手心里，漸漸的，成了冰涼的溫度。

他的心猶如那一抹無力的殘陽一般，終究隨著沉沒了下去。

此生只余冰冷徹骨，萬丈深淵。

番外之釋然

肖騰估計得沒錯，肖家的人口在這之后確實是得到了壯大。

容六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帶著容思來了，外加兩個保姆。一副孤女鰥夫，無所依靠的樣子，理直氣壯理所當(dāng)然地求收留。

這倒沒什么，肖騰也不差那餐桌上多添的幾雙筷子。

然而沒過多久，譚密也來了。

譚密用他那張討人喜歡的臉，楚楚可憐地陳述：“我年紀(jì)小，在家里最受欺負，平時都仰仗姐夫照顧我……”

肖騰：“……”

“現(xiàn)在連姐夫都不在身邊了，我就只能找來這里了……”

“……”

在大家同情的眼光里，肖騰無言以對。

然而除了他見過譚密的真實惡魔面孔之外，肖家其他人對這言笑晏晏的少年觀感頗佳，黃媽王景之流更是對其憐愛有加，譚密也就大大方方住下了。

當(dāng)然肖騰也沒什么所謂，再多一雙筷子的事罷了。只要不來煩擾他，他對于家中有什么客人，要留多久，都不是很在意。

不過譚密三天兩頭的，就總在他面前晃悠，還打扮得光彩照人，花枝招展。

這行徑想起來十分眼熟啊。

這日譚密來找他借了一些書，顯出要潛心研讀，一心向上的姿態(tài)來。肖騰也就借了。

他巴不得譚密能呆在哪個角落好好看上一天的書呢。

譚密拿了書，并不走，只拿那雙風(fēng)情萬種的眼睛瞧著他，突然笑道：“你長得很好看啊。”

“……”肖騰說，“謝謝?！?/br>
譚密依舊不走，肖騰問：“有事？”

“你長得好看，我就想多看看啊。”

肖騰說：“容六不是更好看？”

想欣賞美色，應(yīng)該去煩擾容六才對吧。反正這兩人的個性有那么一兩分相似之處，相處起來會比他這和睦融洽得多。

譚密表示不屑：“我覺得他還沒我好看呢?！?/br>
“…………”年輕人倒是挺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