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李律師的幫忙，他很快就收到了所有欠款，望著銀行卡頓時充盈的余額而感到高興，從前的積蓄加上這幾個月在日本攢下的不菲工資，的確讓他離夢想越來越近了，只是如今跟左煜的關(guān)系走到這一步，不再合適跟他要求租下涼川小筑，只能在明后年的時間里回北京尋覓新址。

“笑什么呢，跟偷到魚的貓一樣，過來?！秉S莉站在院子中叫他。

“怎么啦？”周舟乖乖地跑過去。

“健一的爺爺這回是真的要做手術(shù)了，而且成功率很低?！秉S莉嘆了口氣：“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想要再見你一面?！?/br>
周舟微微張大眼睛。

黃莉覺得此事很為難，輕聲道：“其實老人家當(dāng)初有愧于桐島爺爺，這個秘密我們都知道，只希望你不要太記恨，如果能原諒爺爺……哪怕是騙騙他，都是好的?！?/br>
其實關(guān)于此周舟也想過很多。

伊藤信對師父堪比手足的感情毋庸置疑，對自己的善意也是無可挑剔，無論之前做過什么，似乎都不該抓住不放，可是……

小廚子為難地回答：“我有什么資格原諒不原諒呢？”

他這話也沒錯，黃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說：“我相信你會有令長輩寬心的辦法?！?/br>
——

伊藤信的身體果然油盡燈枯，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模樣，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的熱度。

隨大家走到床邊的小廚子很緊張，呼喚道：“伊藤先生，您要加油啊，手術(shù)一定會成功的。”

伊藤信擺了擺干枯的手，再沒有與周舟第一次見面時的神采。

周舟特別心酸：“等您好了，我再給您做飯吃，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向您請教呢?！?/br>
不剩多少力氣回答的伊藤信說：“我想吃……巧克力……”

床邊的親人們面面相覷，因為老人從前雖然做得一手好甜點，自己卻從不喜歡甜食，今天開始折騰，是不是有點回光返照？

頗具孝心的健一立刻表態(tài)：“我這就去準備。”

伊藤信拉住周舟的手，對其他人講：“你們，出去?！?/br>
“走吧，我們到休息室坐會兒，都聚在這里搞得空氣都不好了。”黃莉微笑著張羅。

被獨自留下的周舟忍不住追問：“您是想跟我講師父的事嗎？”

“阿山對我很好，把什么都讓給我了……我知道，他喜歡我……”伊藤信閉上已經(jīng)渾濁的眼睛，用沙啞而蒼老的聲音說道。

周舟不太到家的日語，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么。

“師父只要一個繼承人……我想出人頭地，就把阿山送我的巧克力和信……交給了師父……師父很生氣，他被趕走了，我很后悔……可是我再也沒有找到他……”伊藤信斷斷續(xù)續(xù)地，講出這個含糊其詞的故事，仿佛因此而松了口氣似的，緩慢地松開了周舟的胳膊：“我錯了……真希望死后見到他……他還愿意跟我說話……”

始料未及的周舟被震驚在床邊，好半天都沒能出聲。

盡管他已經(jīng)想象過一萬種當(dāng)年的爭執(zhí)內(nèi)容了，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師父是個多么好的人啊，結(jié)果獨自在中國活得那么孤獨，沒有家庭，也沒有親人。

本以為尋到仍舊心心念念惦記他的伊藤信，了卻心事意見，結(jié)果這個大廚又是如此可恥的利己主義者，真是……無話可說。

健一不想耽誤了爺爺?shù)氖中g(shù)，打完電話便進來說：“爺爺，手術(shù)前不能吃東西，已經(jīng)讓叔叔在市區(qū)去訂購最好的松露巧克力了，等您再醒來，就可以吃到?！?/br>
伊藤信沒有回答，反而狼狽的咳嗽起來。

別介意、過去的就過去了、沒關(guān)系、您補救的已經(jīng)足夠……

這些安慰之語周舟完全無法講出，他滿腦子都是師父生前的慈祥模樣，以至于失態(tài)地從床邊站起，蒼白著臉往外走去。

健一滿頭霧水：“周舟？”

“讓我靜靜?！敝苤圻@樣回答完，便消失了蹤影。

——

既然師父已經(jīng)不在人世，伊藤信為什么非要把那種事說出來呢？

難道他不吐不快，覺得這樣才是解脫？

可是對于關(guān)心著師父的人，卻成了即赤裸又沉重的打擊。

周舟簡直比自己遭遇情感的背叛還要難受，呆坐在醫(yī)院的花園里，思及師父去世前后的種種，在走神中流出了眼淚。

這種心情實在是太憋屈了，邊抹臉邊拿出手機，有些鬼使神差地撥出了江皓的電話。

這個時間江醫(yī)生大概在上班，卻還是在三聲之內(nèi)接起，關(guān)心問道：“怎么了，蔣司有打款給你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周舟才不至于窒息在孤獨的東京，他頓時涌出更多的淚水，呼吸哽咽。

江皓頓時著急：“別哭，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我陪你解決，不要一個人在外面哭?！?/br>
“今天伊藤信進手術(shù)室，才告訴我他和師父之前的經(jīng)歷……”周舟揉著眼睛把剛剛聽到的話大概重復(fù)了一遍，難過的說道：“我很憤怒，我恨欺負師父的人，根本做不到無所謂，心里難受得像在被刀攪和，之前竟然還受了他那么多幫助……可是莉姐和建一都很善良，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家的人了……”

江皓早已習(xí)慣人世冷暖、人性本惡的真相，他沉默片刻，而后說道：“其實你肯定明白，伊藤信并不是想對你說，他是想對你師父說，只是沒了那個機會，更何況你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驗證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全部，或者不過冰山一角。”

“嗯?！敝苤蹞踝⊙劬?。

“幾十年的時間，他的良心一定飽受折磨，但既然已經(jīng)功成名就、子孫成群，就說明那種悔意有些茶余飯后的奢侈，并沒有影響他的人生，這樣說來，伊藤信不過就是個和大部分人沒什么區(qū)別的普通人罷了，從前你師父從來都沒跟你講過那些，說明他并不想再提此事。”江皓嘆息：“為了師父去恨伊藤信無可厚非，但他半截身子入土，你也做不了什么，至于黃莉和建一，其實跟這件事沒有半點關(guān)系，不要遷怒朋友?！?/br>
周舟知道江醫(yī)生說得都是對的，小聲問：“這手術(shù)是很難成功了，我不肯在最后的時間里讓一個老人解開心結(jié)，是不是太殘忍……”

“世間沒什么兩全的事，你不可能誰都對得起，所以只能選擇更重要的那個，比如你師父?！苯芈曊f道：“如果實在覺得在伊藤家人面前不是滋味，就回來吧，在北京研究廚藝，也是可以慢慢進步的?！?/br>
“我再想想，打擾你工作了，只是剛才太崩潰，不知道該怎么辦。”周舟覺得慚愧。

“不打擾，我很高興，你在難過的時候想到的是我。”江皓淡淡地笑了聲：“不奢求你原意和我同甘，就算是共苦，我也覺得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