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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要起來,抿了抿雙唇,開口喚一聲:“太子殿下……”景云忙幫著他坐起身子,又拿個軟枕,將他輕輕靠在寬闊的床頭,訕訕一笑:“多日不見,倒是學會了多禮。”卻還是好聲好氣的端過藥碗,舌尖碰了一下,又轉過頭吩咐左右,“還不快去拿些蜜餞來?!彼庍f到他嘴邊,“還好,不算太苦,就幾口?!笨粗呛每吹拿及欀?,喝完那碗他說的“不太苦的”的湯藥,景云又喂了顆蜜餞到他嘴邊,嚼了兩口,才算讓雙眉微微舒展開。人窩在被子里,眼神有些恍惚,許是真的累了,景云看他這個樣子,輕輕的拍著他的手背說:“浮生瞬息,王爺又何嘗不是輕舉遠游去了。博衍,你要好生顧好自己?!?/br>“嗯,我知道?!蹦讲┭苤浪窍氚参孔约?,“父親一向念及母親,舍不得讓她等太久。這會兒二人再見,可能剛好就是父王所想?!笔前?,既然少年夫妻無緣修成老來的伴,縱使生死茫茫,那容面未改,定然是能一眼就認出。三生石前,忘川之畔,又可攜手再續(xù)前緣,離了這富麗堂皇卻空曠寂寞的王府也是好的,“我知道,父王一直都想著母親,如今,也挺好?!?/br>景云不知道博衍說挺好的時候心下是有多沉重。他只記得那個跟他一起在深宮長了八年的那個人,每次看到皇兄皇姐受到自己母妃的寵愛關心,那個人都會看一眼,然后輕哼一聲,別扭的轉過頭,又偷偷悄悄的再看兩眼;每次聽到中興王勝利或者回朝的消息,彎彎的眼眸中滿是歡愉,雖然常常都會很快消散。他有一個當皇帝的父皇,同住宮中卻仿佛隔了天涯般遙遠,只能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坐在金鑾殿上,坐在金漆玉砌的高椅之上,高高在上。而他亦有一個稱為王爺的爹,海角天涯真真的隔著千里。兩個孩子一個愛鬧一個內斂,身份不盡相同,性格也涇渭分明,卻都缺失了母親的溫暖,也體會不到多少父親的關懷,兩個小小的人,在華麗異常的皇城中同病相連。景云握住慕博衍的手,曾經高貴又冰冷的宮殿中,有多少次兩只手就是這樣的互相取暖,對著他說:“我還在,你也還在。博衍,再好的安慰話都是輕飄飄的,像你說的,王爺這一走,也算他的得,得以與王妃再聚。再過陣子,等喪事料理完了,我就接你回宮,再一起讀書,也就跟先前那般,沒有什么不一樣?!?/br>慕博衍瞎眼的時候,日上三竿而起,起來吃幾口東西,外面園子里坐坐,除去看病吃藥睡覺的時間,空了就讓識字的仆從給他念念詩讀讀文講講光怪陸離的演義,興致來了再聽個小曲。詩詞歌賦,山水地理志,民間傳說市井畫本都有涉獵,聽累了就又在塌上或床上歪個脖子睡去了,簡簡單單卻也是歡愉異常,雖說那時候是為了平穩(wěn)情緒,適應自己的新身份,更多的是想讓自己處于無憂無慮隨遇而安的狀態(tài),畢竟是個瞎眼少年,混吃混喝混日子罷了。好不容易眼睛好了,活動也多了,每日去便宜老爹那請安,陪他說說話,剩下時間,自己看看書,閑暇練練字,作首前言不搭后語,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的歪詩。這一年多,不是他有毛病就是他爹一病不起最后藥石無效,回天乏術,太子侍讀這份工作自然也是沒有再繼續(xù)下去。是了,當初慕博衍被景既明抱養(yǎng)入宮,除去中興王世子的身份,他還是太子的伴讀。抽出手,轉而握住那只比他要指節(jié)分明的手,記起那夜魏將軍的話,好久都未言語,才淡淡的說:“太子侍讀向來都是世家子弟,如今父王去了,博衍便是中興王,再以伴讀入宮多少有些于禮不合,臣想,若是要讀書……王府也該自聘西席……”說著,松了手,看了景云一眼,又馬上垂下頭,不再言語。自古以來,子承父業(yè),父親去世了,爵位功名就由嫡子繼承,慕博衍無兄無弟,這中興王自然就是他,承了位,不管是十歲五歲還是剛呱呱墜地,便再也不是眼中的孩子,而是這王府的主子,大夏的王爺。景云想說,你不一樣,你自小便長在宮里,只要你不說,父皇不提,也算順理成章,這侍讀還是可以做下去的,不會有人覺之不妥??墒侨缃駞s聽他說將出來,這是你自己的意思,你不想當這侍讀?這個借口既已說出,景云心下不免失望:“博衍……”“魏將軍送完父王便回了西南駐地,”慕博衍接著低聲說,“將軍說京師繁花錦簇卻也是不可捉摸,父王說博衍不學無術,當個紈绔就好。太子殿下畢竟是太子殿下,但為勢所迫,免不得對一些事一些人只能聽之任之。我想,我入宮,若是不小心惹了什么岔子,牽連到你……”一根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指背上反復摩搓,彎一彎眼角笑著看向他,“你雖掛著太子的稱號,卻無權無勢,我就想啊,我也沒什么本事,幫不了你成大事,但若是我不進宮,你一個人可以更加小心謹慎,不用為我分心,而我這王府也能是你在宮外一個可以安心的歸處,讓你能放下心,放下俗事煩惱,跟我能說隨意幾句閑話家?!?/br>安心的歸處。景云心想若是我再大上些,若是我再努力一些,就可以為你建個安心之處,不讓你年紀小小卻cao著如此心思??捎致犞辉偎葡惹澳前闾拥钕绿拥钕露喽Y的生份,只是你我相稱,輕輕淡淡的說著話,讓你有個安心的歸處。多好啊。緊繃的側臉也就松了,末了說:“嗯,這樣也好?!?/br>天早就黑透了,屋內的燈點亮了,慕博衍下床坐在房中,怔怔的看著門口,景云走了有段時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好像什么都看得清楚分明,又好像什么都是虛的。許奉先領著京生進來,屋子里那幾個小婢女悄悄的退了出去。“主子?!甭犜S奉先叫他,方才回過神來??此砗蟾木┥奈鍤q就被買進王府,也算是府里一直陪著慕博衍的人,十四五歲的少年已經有大人的樣子,厚實的嘴唇,一張臉周周正正還著些孩子的rou乎,一副憨憨厚厚的模樣,自己若在府中居住便是他貼身跟著伺候著,倒也是親近。這兩年更多的時間都是隨著許奉先幫著管理這偌大的中興王府。“許叔?!蹦讲┭苁帐盎匦纳瘛?/br>“主子。承蒙主子抬愛喚奴才一聲許叔?!痹S奉先的聲音聽出了些滄桑,“老王爺的后事也已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還有陛下派人看著辦著,老奴也就放心了?!奔毤毧?,許奉先鬢角都有些染白了,額邊眼角也有了細紋,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外表年輕很多,實際也是一個快五十的老人了。突然他朝慕博衍跪下,京生也跟著跪下。慕博衍想要扶他起來,麥秸一樣的胳膊卻是使不上勁,老人又堅持跪著,只好做罷,聽他繼續(xù)說,“京生這些年跟著奴才學了不少,也差不多可以接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