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呀，最主要是影響形象啊，老爺有這辮子，帥得很。但時間就快到了，若是再不剪，過了時間可能要入獄的。這時家里的四少爺元吉回來了，四少爺從小就求學(xué)在北京，見多識廣，剛從北京回來，老爺也在想元吉怎么突然回來了？

元吉一身筆挺的西裝，西式的短發(fā)，配上烏黑錚亮的皮鞋，儼然新派的革新人物，加上俊朗的外表，那真是迷倒元府所有的丫鬟們。簡單的寒暄之后，元吉便進了里屋與老爺私聊起來。

元吉說：“爹，現(xiàn)在情況不比從前了，滿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溥儀也早就下詔退位了，現(xiàn)如今北京的大權(quán)掌握在袁世凱的手里，而他也表示贊同共和了?！?/br>
老爺說：“袁世凱可是滿清的人，他是清政府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這人將來不會再恢復(fù)帝制嗎？”

元吉說：“哦，爹您好有見識啊！這種可能性也許會有，但袁世凱是漢人，他也絕對不會再讓人們續(xù)發(fā)留辮。”

老爺很無奈地說：“我就是舍不得這辮子，一下子剪了，心里過不去這個坎兒。”

元吉笑著說：“爹，你不知道外面的形勢，人家洋人男的都不留辮子，西方是工業(yè)社會，非常發(fā)達，他們穿的衣服和咱們也不一樣，都是西裝，我們長袍馬卦的生活工作都不方便。再說，這剪辮子是大勢所趨，您吶，想留是不可能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擔(dān)心您在這事上犯糊涂。如果因此吃了官司，怕不好收場?！?/br>
老爺一邊聽，一邊想著：“看來，只能如此了，剪了也好，至少能保住性命啊?！痹蠣斉滤溃岵坏眠@家業(yè)，更舍不得小元哲，他還沒有長大成人。

元吉說：“對，現(xiàn)在是革命黨人的天下，革命就是要反對□□，革除陋習(xí)，讓中國人進步。南方都已經(jīng)剪完了，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天下都將是革命黨人的，如果不剪，會以反對革命論罪，弄不好要抄家的?！?/br>
元老爺聽著兒子講得革命理論很有道理，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許多新的變化，尤其是西方的一些新鮮事物，讓他大開眼界，元老爺最后下定了決心，剪了吧，安全！元府上下緊跟時代的潮流，一場變革就這樣展開了。

他們發(fā)現(xiàn)，剪了辮子之后，活兒少了不少，人也變得精神了，干凈利落了，還可改變成各種發(fā)型，變化的空間大了，真是很奇妙的一剪。生活有時真得剪一剪，剪了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元老爺?shù)霓p子是元吉親手剪的，稍微有點西式，短是短了點，但看起來精神不少。老爺子照照鏡子，原來爺倆還真是像，一個老版，一個新版?？粗蠣斪痈吲d，元吉也高興著呢。

老爺?shù)霓p子一剪，下人們都跟著剪了，只是這剪的不太好看，辮子沒了，但頭發(fā)齊肩，看上去傻傻的，衣服還沒變，都是長袍馬褂的，看上去倒還挺搭的。剪下來的辮子扔得很少，大家都舍不得，儒家的傳統(tǒng)觀念影響很深，有的放在柜子里，有的放在盒子里，總之都精心地珍藏起來了。畢竟這辮子從一生下來就一直留著，不是說舍就能舍的，這種心理是很多人都難于理解的。

沒過幾天，洛陽府又出了一道令：不許再用舊稱謂，什么老爺、大人的，一律廢止，都稱先生，也不許再行跪拜禮，通通簡化為握手和鞠躬禮。這道令一下，元府一時之間全亂了，元老爺變成了元先生，丫鬟和下人們也都不知道叫什么好了，整天都是笑話。革命不只是國家層面的，還有小家層面的，變起來哪那么容易啊！

元老爺叫元先生，元少爺也叫元先生，元旺也叫元先生。下人們每次叫元先生有三個人答應(yīng)，分不出老少主仆了，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元吉有辦法，他把家里的關(guān)系重新明確了一下，比如，元老爺叫元老先生，元吉叫元少先生，元旺叫元先生，剩下的夫人和小姐以及下人們的稱呼元吉都把它按照現(xiàn)代稱謂寫明貼在墻上，這樣大家都能看到，日子一長就記下來了，省得平日里的一些麻煩。元府上下一派改革的風(fēng)潮，真是別有一番樂趣。

盡管稱呼變了，但是規(guī)矩并沒有變，以前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元老爺仍舊掌握著家里的一切，夫人和小姐們還是有人侍候著，下人還是下人。所謂的平等只是稱呼上而已，想要真正做到平等，必須從經(jīng)濟上和政治上做到才有可能。

元吉這次回來讓元府上下都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這位四少爺可是元府的偶像級人物，天資聰慧，知書達理，引領(lǐng)新潮，思想先進，不落凡塵，是一個有理想、有信仰的年青人。元府的丫鬟們都喜歡他，每次少爺回來，他們都爭著去侍候，還坐下來聽元吉講外面的新鮮事，那種精神上的陶冶著實讓人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和滿足。

元吉還不忘看看小元哲，這是元老爺?shù)男念^rou，他這個作哥哥的也特別喜歡這個小家伙，雖說小孩子不大，但元吉抱他時，他就特別的乖，不哭也不鬧，哥倆還挺投緣！住了些日子后，元吉回北京上學(xué)去了。

第5章第五章飛來橫禍

元吉這名字取得好，他到哪都會給人帶來吉祥。元吉走了，丫鬟們是最失望的，整天就像沒了魂似的，干什么都沒意思，無精打采的，說話也很少。元府里的丫鬟相對比較自由，規(guī)矩不那么大，有時她們也敢議論主子。其實適當(dāng)?shù)呐u對主子是有幫助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有一次，三姨太外出，撞見一個軍官，那軍官可能是看三姨太長還不錯，就調(diào)戲了兩下。三姨太嚇得帶著兩個丫鬟跑回了元府，好幾日也不敢出門，也沒敢和老爺提起。那年月，別看元府挺有勢力，在軍閥面前，他們都是弱者。那兩個丫鬟知道這事后，就常私下里議論，很快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可是老爺和夫人們并不知道。

1913年春，一天下午，哲兒在院子里玩耍，突然從外面?zhèn)鱽砹藰屄?。哲兒感到害怕，被奶媽抱進了里屋。北洋軍閥的部隊在街上抓人，說是有□□的破壞社會治安。突然，急促的敲門聲把院子里的一家驚擾了，老爺命人開門，闖進來十幾個拿槍的人。

領(lǐng)頭的軍官腰挎□□，頭戴軍帽，表情嚴肅，看起來挺正派的。他看了看這一院子的人又在老爺面前踱來踱去，好像在想著什么主意。

這時阿福上前一步說：“軍爺，不知您來元府有何貴干哪？”

“有何貴干，聽說有個□□分子躲進了這院子。”

“絕對沒有，保證沒有，我們家元老爺可是這洛陽城的名人，王督辦也常來我家作客?！?/br>
“還敢稱老爺，我看你們的膽子可不小?！?/br>
這回元老爺終于說話了：“這位軍爺，莫要怪罪，阿福他不會說話，還請您多多見諒?！?/br>
“你們元府與王督辦關(guān)系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