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朗的面龐帶著幾分痛心的味道。

“正因?yàn)槭悄悖愿記]有辦法坦白。”

“所以說，怪物就是你放出來的嗎？這就是你和袁教授那時所說的秘密？”唐知博皺起眉毛：“到底是為了什么讓你這樣做？小律，這樣值得嗎？”

對于唐知博這樣的提問，楚律能回答的，自始至終也就只有一句話。

“……他值得?！?/br>
沒有去探尋楚律口中的‘他’到底指什么，唐知博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話。

楚律卻在此時靜靜地開口了。

“我知道我的做法很沒人性，不止是冷酷，更是殘忍……

“但我從不認(rèn)為我有罪?！?/br>
這么說著的楚律，嗓音是出奇地堅(jiān)定。

楚律抬起眼，望著他的面容，眼睛里是歷經(jīng)風(fēng)浪之后的平靜。

唐知博注視他良久，無奈地說：“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絆住了你的腳步?！?/br>
“……”

楚律抿著唇畔，目光幽遠(yuǎn)，沒有絲毫要說話的意思。

“只是單方面地我讓我相信你，抱歉，我做不到?！?/br>
說著，唐知博伸手進(jìn)衣兜里，似乎正準(zhǔn)備掏出什么東西來。

楚律注視著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哀傷。

看著他接下來的動作，楚律也大概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了——正常人聽到自己這番言論，大概都會立刻掏出手槍朝自己腦袋上來一下。

他不是沒想過會這樣死在唐知博手下，只是料不到會來的這么快。

米雅捂住嘴巴，跑到一邊默默地流淚。

楚律則靜靜地坐在地上，不反抗也不掙扎，儼然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放棄了所有生存欲念，楚律慢慢地閉起了雙眼，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來接受下來的一切。

‘噗通。’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唐知博跪下來的聲音。

同時手中被塞入一個冰冷的硬物。

“……來，我?guī)汶x開這里?！?/br>
唐知博把槍給了他，背對著他，單膝跪地。

“懲罰你是研究所的事，作為這項(xiàng)項(xiàng)目的負(fù)責(zé)人，我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wù)就是帶你出去?！?/br>
“你的腿大概已經(jīng)無法活動了吧，來，我背你出去。”

以為唐知博是要開槍殺了自己，楚律原本已經(jīng)徹底地放棄了。

完全沒有想到唐知博會這樣做。

他睜開眼睛，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上來，我背你，快點(diǎn)?！?/br>
唐知博側(cè)過頭，溫柔地催促著。

“……師兄……？”

呆了好久，楚律仍然是一副震驚而難以置信的模樣。

好半天，他才漸漸反應(yīng)過來，但是眼前已經(jīng)模糊得不成樣子。

本來已經(jīng)燃燒殆盡的感情，又奇跡般地死灰復(fù)燃。

胸膛里有什么接近湮滅的東西，在此刻卻綻放地更加瘋狂了。

濕潤的黑色雙眸強(qiáng)忍著淚水，楚律向他伸出手。

【怪物】

在米雅的從旁協(xié)助下，楚律艱難地爬上了他的背。

一種十分溫暖的感覺從唐知博的脊背上傳來，透過單薄的衣物，楚律知道，那是獨(dú)屬于他的、人類的體溫。

唐知博背起他的時候竟不覺得沉重，反而特別地輕松。手掌觸及背上人瘦弱的雙腿時，他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這一切都被楚律敏感地捕捉在眼里。

三個人不再多言，離開隔離室之后，就一路朝著米雅剛剛收拾出來的安全屋跑。

“……為什么……要對我這么溫柔……”

楚律趴在他耳邊問道，聲音聽起來十分心痛。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無法相信唐知博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種不真實(shí)感讓他有如身在夢里。

“你是我共事多年的好友，更是我唯一的師弟。我絕不能讓你出事?！?/br>
回答他這句話的時候，唐知博眼神中折射出的輝光，和那日帶他離開隔離室別無二致。

“小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初你被師父帶進(jìn)實(shí)驗(yàn)室的時候，師父就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后來師父因病去世，你沒有父母，也沒有其他親人，卻成為了科學(xué)院不可或缺的重要研究員，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必須要盡心地照看你?！?/br>
唐知博輕輕地笑了出來：“那個時候，你剛進(jìn)來，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喜歡與他人交往的孩子。依你這么倔強(qiáng)又隱忍的性格，就算哪天受了欺負(fù)，也不會來找我擺平吧?！?/br>
“所以啊，如果我這個做師兄的再不護(hù)著你，那你要怎么辦？你受了什么委屈，總得有個人和你一起分擔(dān)吧。”

無法言明的復(fù)雜情緒，于胸口`交織在一起。

蓄積多時的淚水以非常兇猛的姿態(tài)流了下來，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樣子，楚律急忙把臉貼上他的脊背。

求你了。

請別對我太好，也別再對我這么溫柔。

【怪物】

盡管一路上都被唐知博背著，但楚律卻有越來越疲倦的趨勢，背上傳來的呼吸聲逐漸減弱，唐知博擔(dān)心地拍了拍他。

“小律？小律，別睡，醒醒，再撐一下。”

“師兄……放我下來吧。楚律虛弱地回應(yīng)。

“好，慢點(diǎn)。來我扶你。”

沒到米雅所準(zhǔn)備的安全屋，半途中楚律就要求下來了。

他的身體狀況實(shí)在不容樂觀，再走下去，唐知博怕他會失血更加嚴(yán)重。

唐知博把他輕輕靠放在墻邊，卻覺得楚律的左胳膊摸起來綿軟無力。

“胳膊怎么了？”

“胳膊斷了……抱歉……都是剛剛逃跑的時候……”

唐知博先是呆了一下，緊接著，那雙俊眉立刻緊緊擰起。他不發(fā)一言地把楚律輕輕摟進(jìn)懷里。

楚律能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對待，因?yàn)閷Ψ降氖直墼谖⑽㈩澏丁?/br>
“……這又不是你的錯，干嘛道歉？”唐知博笑了起來，但帶著濃重的鼻音，大概是因?yàn)榭炜蘖说脑颉?/br>
楚律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睛，心在痛苦和喜悅之中倍受煎熬。

唐知博繃著嗓子：“總之，能活下來就是好事。出去研究所就有得是辦法。再撐一下，小律?！?/br>
“嗯……好?！?/br>
就算現(xiàn)在知道了楚律極有可能與袁教授那一伙人有關(guān)，但拋開最開始的震驚不談，唐知博依然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

楚律沒有告訴唐知博自己究竟是怎樣擊退的那只怪物，又或者說，其實(shí)他自己就是那頭怪物，但只要他不說，唐知博就不會過問。

夜晚再一次降臨在死寂幽深的科學(xué)院大樓。

為了讓他得到更好地休息，楚律被安排在了尚算安全的房間里。唐知博和妻子在旁邊的實(shí)驗(yàn)室里搜集著僅剩的醫(yī)療用品和食物。

這樣的夜晚讓人根本無法安下心來睡覺，何況楚律也根本沒有睡覺的打算。

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撐不過今天晚上，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去和唐知博說清楚。

把袁教授和自己之間的秘密告訴他，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xì)地與他講清楚，讓他至少明白，放出那只怪物的人并非自己，自己也不過是這場災(zāi)難中的受害者而已。

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想把自己這些年深藏已久的愛慕與眷戀，都說給唐知博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