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誰都不準離開我的視線?！?/br>
已過三更，沈府卻仍舊燈火通明。

總督府中向來以嚴格的宵禁著稱，這還是從沈府駐中州以來第一次在此刻還亮著明晃晃的燈。

“墨軻，你真的要去么？”沈夫人的聲音微微顫抖的問出聲。她的儀態(tài)雖仍端莊，但她微紅的雙眼已經(jīng)出賣了她真實的感情，“娘知道你此番去多少有為娘報恩的意味在，但是真的非去不可嗎？”

“是?！惫蛟谔孟碌纳蚰V道，還未變聲的清脆少年音回響在前廳之中，但是話語的語氣和內(nèi)容卻全然不似一個小孩子。

沈墨軻道，“早在七年前御瓊山派千葉閣的仙師將母親從生死線上救了回來，墨軻就下定決心若有機遇便愿此生此世奉于此業(yè)。凡世中的藥物始終有所不及，墨軻想要探明此中機理，濟世救人?！?/br>
一直沒有發(fā)話的巡撫將手中的杯子砸在了沈墨軻身前，怒吼道，“你才幾歲，你懂什么??！”

茶水與瓷片四濺，所幸是落在沈墨軻身上的水已經(jīng)冷透了，“醫(yī)理尚未理解透徹就妄下斷言有所不及。不過是個小孩子家家，如何懂得此生此世之所思所求？”

“但母親的病確實是御瓊山派的仙師救回來的。”沈墨軻說，“而且墨軻此行只是與父親母親辭別，墨軻知自己不孝，但去意已絕?！?/br>
沈父怒極反笑，“你倒還知道自己是不孝啊。”

“是的。請父親大人明察，此次墨軻的決定并不是一時興起，是思慮再三、輾轉(zhuǎn)反側(cè)的結(jié)果?！?/br>
“但是你可是沈家長子！”巡撫握著作為把手的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是。墨軻知道，墨軻對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墨軻語畢、垂眼，俯身朝父母親行了一個大禮，久久沒有將埋在臂彎中的頭顱抬起。

沈府的大廳中一時寂靜。充滿著激烈沖突的氛圍好像忽然出現(xiàn)了裂縫。

但是，最終竟然是沈墨軻先打破沉寂。他緩緩的站起，依舊恭敬的朝父親母親行禮，然后平靜道，“若父親母親沒有囑托的話，那么墨軻便回房收拾行裝了?！?/br>
“你給我站??！”巡撫喝住了準備轉(zhuǎn)身離去的沈墨軻。

“父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是您教我的。”沈墨軻再次朝父親拱手行禮，“父親莫要以為當時墨軻年歲尚小就什么事情都不記得了——當年御瓊山派仙師救下母親的時候父親曾經(jīng)向仙師承應的話，請不要反悔?！?/br>
沈墨軻說出這話的時候，明顯的可以看到巡撫那被氣得微微發(fā)抖的身子忽的僵硬了一下，“這是誰告訴你的？！”

“是墨軻自己記得的，父親。沈家還有墨轍。我志不在功名，即使父親將我硬留下來，將來我也必定會另尋方法追尋此道，倒不如此番就讓墨軻去了?！?/br>
“沈墨軻，你倒真是有能耐了啊。”沈父沉聲道，“你要是今天真出了沈家的門就不要再回來了?！?/br>
“謝父親理解。沈墨軻在此叩謝父親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鄙蚰V又跪下了深深的、深深的行了個大禮。

破曉，橘黃色的光芒逐漸染上灰色的天空。城墻上大氣恢弘的信陵二字已經(jīng)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沈墨軻站在城門外仰頭看著那塊匾額，他還記得小時候他那不茍言笑的父親曾經(jīng)抱著他，就在這個位置，指著那塊匾額說：“今后，咱就在這里安家了。”

明明那個時候自己不過虛歲四五，卻還能夠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時候的場景。那是數(shù)年前沈家舉家從中州邊陲虞城遷至中州首府信陵，剛剛到信陵時父親對自己說的話。

那時候父親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將自己抱在懷中，沈墨軻記得父親的胸口堅如磐石卻又熾熱如陽。到城墻外馬車倏地停下，長子沈墨軻被父親抱出馬車，父親只說了那一句話，卻掃除了小小少年心中因為忽的舉家搬遷而產(chǎn)生的迷茫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但是今天他就要離開這里了。沈墨軻的眼神暗了暗。

然而沈墨軻來不及在想些其他的便被一聲輕微的嘆息奪去了注意力。

那聲嘆息雖然聲音清淺，但沈墨軻也從其中聽出了一些與自己感情同調(diào)的難舍的意味。雖然那從城門下緩緩走來的人臉被城門落下的陰影遮住，然而沈墨軻光是聽那人的呼氣的聲音便知道那嘆息的主人是誰。

蘇琊，他入私教后的同班同學，天南學院中夫子最得意的門生。而沈墨軻與蘇琊同窗雖只有短短一年，但蘇琊聲音他怎么會不認得。

不過，沈墨柯卻也沒有想到，蘇琊，竟也是想要踏入修仙路。

蘇琊發(fā)現(xiàn)了沈墨軻正在瞧自己，于是便率先打了招呼。顏色稍顯淡的薄唇還未說話就先有了一絲笑意。

“墨軻，日安。”

第20章雙沈番外·采云

涉及角色：沈墨軻、沈墨轍、沈總督沈珉。

時間：寧貞十九年春，沈大和沈二虛歲七歲。加入了私教小班之后。

內(nèi)容：兄弟父子時刻

沈墨軻和沈墨轍并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會說出去春游的提議，說是到山上住幾天，去看看日出。

沈家兄弟聞言很是驚詫，現(xiàn)如今還是上學的時候。然而沈總督沈珉?yún)s表示，無妨。他已同天南的院長替兩人請過假了。

父親突然如此的決定讓兄弟兩人摸不著頭腦，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父親忽的起了這樣的興致。但是，父命如山，墨軻和墨轍便依父親的言換了雙舊鞋，一行父子三人，乘著馬車出發(fā)了。

搖搖晃晃了不知有多少時辰，才將沈家的父子送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沈墨軻在家里都能夠望見的山，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當馬車行到山腳的時候，這座山竟看起來是高聳入云。密林的樹木高大的似乎能一舉擎天，樹葉蒼翠的更是仿佛能將日光染綠，這里的空氣都像帶著泥土的芬芳。一條青石鋪成的石階蜿蜒向上，像一條銀龍在或淺或深的綠中穿梭，最后消失在視野里。

馬車將他們送到山腳之后就回去了。

沈家父子在山腳休憩了一陣后，便開始向上，沿著石階開始爬山。

剛開始沈墨軻爬得很快，沈珉走的勻速不緊不慢，沈墨轍則是跟在沈珉的后面。

沈珉對兩人的速度也沒有做出什么要求，只是偶爾出言提醒一下沈墨軻別走的太遠，再回頭看一下沈墨轍有沒有跟上。

沈墨轍的體力自然是比不上經(jīng)常蹴鞠的沈墨軻，而且他本身也對于爬山和看日出沒有多大的干勁。若不是父親看著，他才不會跟著來。

而且沈墨轍算過了，這個時節(jié)的太陽應當卯時左右升起。而為了看那不知何處的日出，在今日申時就出發(fā)了去。前后算下來竟然要走五個時辰的路途，那到底是有多遠，沈墨轍根本就不想認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