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彎下腰俯望著她蒼白的面色，唇角挑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

    “梅林的眼鏡呀，你竟然敢在殺死鄧布利多的兇手面前主動解開你給自己施加的防御咒語?！彼鲎鞯馗袊@道，聲音柔滑得像從高處汩汩傾倒下來的上好的油脂?！拔也履琼斢掷嫌制频姆衷好碑?dāng)初一定是老眼昏花出了錯，你這種性格的人應(yīng)該分進格蘭芬多去才對?！?/br>
    “我這么做，是因為我相信你，西弗勒斯?！绷敛煌丝s地仰視著他莫測的神色，右手握緊了自己的魔杖，然后用因為脫力而痙攣的五指一點一點摸索著將魔杖向自己的袖口內(nèi)滑進去。

    斯內(nèi)普的表情因為她的回答而一瞬間扭曲了一下。他很快找回了自己慣用的神情，譏諷地盯著她慢吞吞收回魔杖的動作。

    “多么令人感動的信任呀，碧歌妮婭。”他用一種像最優(yōu)美的詠嘆調(diào)一般的調(diào)子說道，“鄧布利多也曾經(jīng)這樣信任我，但是他最后被我親手殺死了——而現(xiàn)在你竟然還敢這樣相信我？你不怕你也……”

    柳泉嘆了口氣。

    感謝梅林，現(xiàn)在她的面容是碧歌妮婭?柯倫邦。那么那些在她作為莉莉?伊萬斯時一直無法說出來的信任，是否可以在她作為碧歌妮婭的時候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西弗勒斯，別說賭氣的話?！彼v地用手按著眉心，“在這種艱難的時刻，除了互相信任之外，我不知道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克服這無邊的黑暗給人帶來的絕望情緒——我相信鄧布利多的決定，既然他認為你值得信任，那么你就值得信任。在他去世前，他曾經(jīng)告訴過我，你承諾盡全力保護霍格沃茨——我不相信一個真正的食死徒會作出這種承諾。所以現(xiàn)在我們可以停止相互試探了嗎？我很累，對我來說今晚并不是打架的好時候，可惜鳳凰社現(xiàn)在人手短缺……”

    斯內(nèi)普微微震動了一下。也許他從未聽過如此坦白的話；即使是在他面前一向很坦白的碧歌妮婭?柯倫邦，也不曾這么直白地表達過她自己的想法。

    他沉默了幾秒鐘，彎下身去一手扶起她，猶豫了一下，手穿過她腋下，將她站立不穩(wěn)的身軀支撐住，低聲說：“堅持一下?！比缓髱е黄鸹糜耙菩瘟恕?/br>
    當(dāng)柳泉頭暈?zāi)X脹地降落的時候，如果不是那只大手還有力地撐住她的身軀，她一定會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糜耙菩螏淼奶煨剞D(zhuǎn)讓她感覺更難受，她胸口煩躁欲嘔，劇烈咳嗽了一頓，卻什么都沒有嘔出來。

    意外地，斯內(nèi)普耐心地等著她恢復(fù)一點體力，而不是立刻松手將她摔在地上。等她那一段劇烈嗆咳停止之后，他才扶著她來到一張沙發(fā)前，拔出魔杖低聲念了個什么咒語，才松手讓她重重地摔進了沙發(fā)里。

    柳泉一頭摔在柔軟的沙發(fā)里，但不幸的是這張沙發(fā)不知道多久沒人坐過了，爆起一陣灰塵，嗆得她一陣咳嗽。她不得不勉強奮力回身往這張沙發(fā)上丟了個“清理一新”。

    斯內(nèi)普在這間屋子內(nèi)大步走來走去，不停地向四周丟著“清理一新”，所過之處揚起一陣陣灰塵。他注意到柳泉的動作，沒有回頭，只是毫無誠意地說：“哦，抱歉?！?/br>
    柳泉費力地坐直了，這才發(fā)現(xiàn)這張沙發(fā)是這間屋子內(nèi)唯一能看的家具。除去先前害她咳嗽的灰塵不提，這張沙發(fā)還是嶄新的，雖然布的圖案和樣式很舊了，但坐上去柔軟舒適，很明顯是有人先在上面丟了“修復(fù)如初”咒。

    柳泉勾起唇角，輕聲說：“沒關(guān)系。這沙發(fā)很好，非常適合一個傷員?！?/br>
    斯內(nèi)普顯然對她的幽默不甚欣賞。他冷哼了一聲，繼續(xù)往里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命令她：“在這里等著。”

    柳泉低低說了聲“Okay”，他的身影隨之消失。她猜測他一定是去了地窖。雖然這里比她上次來時破舊得多，但她還是能夠認出這里就是蜘蛛尾巷19號，斯內(nèi)普的家。

    他很快帶著幾瓶魔藥回來，柳泉默默接過來喝下。雖然這幾種魔藥的口味簡直讓她想死，她還是勉強咽了下去，然后面容扭曲地謝了他一聲。

    斯內(nèi)普冷哼，在她面前另一張顯然和她坐的這張是一套、但看上去明顯要破舊得多的沙發(fā)上坐下，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語氣平平地說道：“你最近出任務(wù)的次數(shù)顯然愈來愈多了。我不得不懷疑你大概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否則你不會有這么多空閑時間，忙著跟食死徒作對?！?/br>
    他在不動聲色地試探她？

    別以為她沒注意到，雖然她最近出任務(wù)的次數(shù)確實如他所說的比以前多了很多，但是今天這一回，還是鄧布利多去世之后他們第一次遇見。起初在戰(zhàn)場上，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當(dāng)時仍然戴著食死徒的兜帽和面具的他；但是她并沒有輕舉妄動?，F(xiàn)在這種時候，他們的接觸還是愈少愈好，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柳泉心中微微一動，攤了攤手說道：“我猜那是因為鳳凰社的成員也都犧牲得差不多了的緣故?！?/br>
    斯內(nèi)普皺起了眉頭，冷冷說道：“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一次次勇猛地沖上前去等著送死?！?/br>
    柳泉嘆了口氣，忽略他語氣里的憤怒和譏誚，并不怎么真誠地反問道：“西弗勒斯，你為什么又出現(xiàn)在那里？我以為你跟著那些人離開了——”

    斯內(nèi)普猛然抽緊下頜，眼神凌厲得想要把她鉆心剜骨。他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似的答道：“……那個地方我很熟悉……我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剩一口氣等著人救！”

    柳泉的眼眸中倏然有一束小火苗洶涌地明滅了一下。然后她泰然自若地笑起來，說：“啊，是這樣嗎……我想我要謝謝你的好心，西弗勒斯?！?/br>
    斯內(nèi)普看上去更不自在了。他陡然站起身，不耐煩似的說道：“……假如你今晚沒處可去，你可以在這里暫時呆一會兒?！?/br>
    柳泉繼續(xù)微笑，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哦，當(dāng)然，謝謝你暫時收留我，西弗勒斯?！?/br>
    斯內(nèi)普似乎十分討厭她一再的道謝，他很快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間客廳，也沒再回答她一句話。

    柳泉目送他黑袍翻滾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地窖的入口處，才毫無形象地往后一下子仰靠在沙發(fā)的靠背上，伸出一只手按著自己抽痛不已的太陽xue，轟轟作響的頭腦漸漸在這一片寂靜之中平息了下來；某些思緒也重新涌入了腦海。

    那條街道很熟悉嗎，西弗勒斯？

    你討厭麻瓜世界，也很少去麻瓜世界逛街；那條街道上更不可能有什么珍貴的魔藥材料供你收集……那么，那條街道你又是怎么覺得熟悉且念念不忘的呢？

    原來你也一樣沒有忘記過那個圣誕夜，是嗎？

    ……而且，你今夜是因為看到我——看到碧歌妮婭——也在鳳凰社的戰(zhàn)斗隊伍里，所以才會在隨著食死徒離開戰(zhàn)場之后，又返回那里，想確定碧歌妮婭的安危，是嗎？

    圣誕節(jié)……無論如何，是特別美妙、特別值得贊頌、特別值得懷念的一個節(jié)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