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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聲呼喚而隱約浮起了一點點笑影。 然而那陣笑影來去匆匆,在他唇角成形之前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空中剛才的烏云已經(jīng)漸漸散去,重新露出臉來的太陽將燦爛的光芒灑向人間。此刻站在她的角度迎視過去,那眩目的日光在他的身后似乎形成了一道令人無法直視的光暈,像是下一秒鐘就要把他徹底吞沒一樣。 也許是注意到她站著沒有動,他動了動嘴唇,最后勉強在嘴角重新勾起那一絲似笑非笑的冷漠來,硬梆梆地說道:“女人,還真是啰嗦啊?!?/br> 其實這只是聽上去一句冷冰冰的臺詞,然而說出來之后,卻好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莫名地動搖了他堅實的心防一樣;他唇角的那絲冷笑慢慢消失了,嘆息了一聲。 “就這么離開,不好嗎?” 柳泉下定決心,向著他奔了過去,一直跑到他的面前才停了下來。 藤原泰衡似乎對她這個舉動感到無比驚訝似的,微微睜大眼睛。 “……如果沒有好好道別的話我一定會感到遺憾的?!绷ζ綇?fù)著因為奔跑而帶起的微微氣促感,一口氣地說道。 藤原泰衡那雙濃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情緒洶涌地明滅了一下。然后,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別說奇怪的話?!彼Vひ艋卮鸬馈?/br> 柳泉才不管他說什么,就那么站在他面前睜大眼睛一直盯著他看,直到把他盯得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 藤原泰衡嘆了一口氣。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的?!彼f。 他的目光一瞬間從她的臉上轉(zhuǎn)開了,越過她的肩頭望向她身后。 柳泉聽到自己身后傳來的腳步聲,知道這是付喪神們又跟隨著她回到了庭院里。然而她不在意自己要說的話被他們聽見。 因為她會恪遵作為一個合格的審神者所應(yīng)有的原則,去維護歷史的原貌,不透露任何歷史未來將要變成的模樣,即使這么做的結(jié)果會讓人感傷。 在視線短暫地飄到她身后那幾位美男子的身上之后,藤原泰衡又重新收回視線??偸抢浔囊暰€落到她臉上之后,那種冰冷的意味消失了。 “……離開奧州之后,就把我忘掉吧?!彼届o地說道。 柳泉:?! 看著她把眼睛瞪得更圓了一些,他卻微微笑了起來。 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想要抬起手來摸一摸她那一頭已經(jīng)長長了很多、但仔細看還是能夠看出腦后靠下的部分參差不齊——那是由于那天在大社的戰(zhàn)斗中被怨靈揪住而不得不一刀截斷——的半長的頭發(fā)。 ……但是最后他只是右手的手指微微一動,復(fù)又慢慢緊握成拳,垂放在身側(cè),有意無意似的隱藏在寬大的袍襟之后。 “鐮倉殿說不定會讓你再嫁給一個什么人,因為他就算是對自己的女兒不也是這么做的嗎?!?/br> 他那略帶一絲清冷感的聲音再度響起,然而那聲音里隱含著的提防和戒備、乃至惱怒和厭惡,已經(jīng)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柳泉后知后覺地想,啊,他在說的,是源賴朝的長女大姬的事情吧。 確實,源賴朝之前為了籠絡(luò)對手源義仲,同意讓自己的長女大姬與源義仲的長男源義高締結(jié)婚約。然而在源義仲兵敗之后,賴朝卻毫不猶豫地將義高也一道殺害;在深深傷害了大姬內(nèi)心的同時,他還一直想給大姬安排其他的婚事——當初三日月宗近不是也說過嗎,在這個世界里,源賴朝派人送來書信,說為“九條則子”物色的新對象一條高能,在歷史上就是他幾年后會為大姬安排的結(jié)婚對象。 柳泉:“……” 總覺得對這種虛偽的事情無話可說……雖然她也知道這種事情在歷史上也好、在現(xiàn)世也好,發(fā)生得太多了。 也許是看出她為難的沉默背后蘊藏的含意,藤原泰衡哼笑了一聲。 “到了那個時候,就選一個跟我什么地方都不相像的人吧?!彼回5卣f道。 柳泉猛地一愣。 這種【?!】的震驚表情讓她那張美麗又生動的臉上一瞬間居然顯得有點笨拙,這讓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然而那絲笑影只在他臉上停留了短短一霎那就消失了。 因為她不但瞪大了眼睛,還問出了愚蠢的問題。 “泰衡……?為什么……?!”她喃喃說道。 藤原泰衡猛地皺起了眉。 可真是……真是笨啊。 平時面對他的時候那種精明又敏銳的氣質(zhì)呢?都上哪里去了?!難道不明白嗎?她幫了他,背叛了鐮倉殿和政子夫人……原本只要她一直逗留在平泉的話,他也可以向她提供必要的庇護,因為畢竟……畢竟她也是幫了他的人,他還沒有那么忘恩負義——然而現(xiàn)在她卻愚蠢地搶先答應(yīng)了鐮倉殿派來的使者,要乖乖回到鐮倉去;再貿(mào)然反悔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所以—— 所以現(xiàn)在,再要她留下來的話,是已經(jīng)晚了吧? “……如果你能保全性命的話那就太好了?!彼⑽⑥D(zhuǎn)開了臉,用一種很奇怪的口吻說道。 那種口吻仿佛是在生氣、又仿佛是在為了什么不知名的事而擔心,混雜了懊惱以及對她決定的不解和生氣,化作了一種非常復(fù)雜的情緒。 然而看在她曾經(jīng)在關(guān)鍵時刻站在他這一邊的情分上,該說的話……就勉強地說一說好了。 “……別做傻事?!彼难劬Σ豢此眠@么硬梆梆的語氣說道。 柳泉:“……誒?!” 聽到她發(fā)出了更大的、愚蠢的疑問聲,他不得不又把視線轉(zhuǎn)回來,灼灼地盯視著她那張愚蠢得不得了的臉,警告似的瞪了她兩眼。 “因為就這么干脆地死去的話太便宜你了。”他的語氣更加生硬了。 結(jié)果他看到了她露出更讓人生氣的表情。 她先是一愣,看上去呆呆的;然而一瞬間之后她眨了眨眼睛,那副表情卻唰地一下全然換了個樣子,變成了——一臉感動?! 所以說到底是哪里讓她感動了???他不是明明正在警告她嗎?這個女人的腦袋里在想什么,他大概永遠也無法了解了—— 由于這種想法,他的聲音好像顯得更冰冷了。 “畢竟我那么憎恨你,還是希望你活著受折磨啊。”他冷冷說道。 重新使用了自己習慣的冰冷語氣,他卻并沒有感受到從前對她說著類似的惡意臺詞時,心頭所浮現(xiàn)的那股快意。 不,不如說是感覺心頭好像堵著一個硬塊,而且隨著他說出一句又一句含有惡意的臺詞之后,那個硬塊也隨之膨脹起來,變得愈來愈大,最后幾乎充滿了整顆心,沉甸甸地墜在他的胸口,仿佛隨時都要因為不堪負荷而砰地一聲落下去摔到地上,摔得面目全非。 他的臉色因為這種奇特的感受而顯得更加冰冷了。 結(jié)果她又喊了他一聲。 “是嗎……泰衡?”她輕聲說道,“你是這么想的啊……” 他突然感到一陣憤怒。憤怒得簡直無法言喻。 他猛地撇開了臉。 “是啊,就是這樣?!彼浔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