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歸篇?齋藤線】?37

    當(dāng)自己的名字被這個人從口中喚出的一霎那, 藤田五郎難以自抑地微微震動了一下。他英俊的臉上已經(jīng)滿是動搖的神色，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波動。

    “……雪葉、君……？！”他用一種極端無法置信的語氣喚出這個名字。

    這個，在多少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的夜晚, 在他心頭浮現(xiàn)，被自己在心底呼喚過無數(shù)次的名字。

    “你……為什么……你是羅剎？！”他的聲音都難以連貫了。

    以羅剎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清原雪葉微微勾起唇角, 目光斜斜向下, 向著地上的尸體投去輕蔑的一瞥。

    “啊。他們，也是羅剎哦?！彼靡环N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殺掉他們的人, 是我?！?/br>
    “為、為什么……？！”藤田五郎覺得自己的聲音全部都是破碎的, 組合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痛心疾首而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雖然手中的太刀仍然架得很穩(wěn)，然而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心中掀起了多么激烈的滔天巨浪。

    ……不，也許面前的她也知道。

    因為她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目光里似乎浮上了一層歉然和憐憫。

    “因為他們才是夜間連續(xù)殺人事件真正的兇手。而我, 就是來結(jié)束他們的?！?/br>
    “不能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我是這么想的。”

    藤田五郎從喉間不自覺地發(fā)出“哈——”的一聲, 像是極度驚異之下產(chǎn)生的嘆息。

    新選組的齋藤一從來都不是魯莽一根筋的人。他性格沉穩(wěn)，也懂得思考。即使被“清原雪葉居然是羅剎”這一富有沖擊力的事實所突襲而使得大腦產(chǎn)生了短暫的混亂, 他也很快就在表面上恢復(fù)了那種鐵一般的鎮(zhèn)靜, 并由她的寥寥數(shù)語中找出了推理的線索。

    “所以……我們重逢的那個晚上，你拿著那柄滴血的太刀, 是因為……你也剛剛斬殺了正在作惡的羅剎？”他用一種還帶著幾分驚異的語氣問道。

    他看見清原雪葉以左手又按了按右肩下方的位置——即使她穿的是深色衣服, 借著月光他也能隱約看到, 那一處的衣料顏色似乎比別的地方更深些。然后, 毫無預(yù)兆地，她的頭發(fā)和眼瞳在他的面前恢復(fù)成了正常的顏色。

    “真聰明，一君?！彼Υ鸬馈?/br>
    藤田五郎：“……”

    啊，這不是就和從前一樣嘛。

    他總是難以猜透她的用意，但是她會故意給他留下一些線索幫助他的思考；當(dāng)他終于猜中了正確答案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含笑望著他，眼瞳閃閃發(fā)亮，用稱贊的語氣說：一君真聰明。

    藤田五郎簡直要黑線了。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所以說到底在做什么……把我當(dāng)小孩子嗎……”

    他聽見清原雪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然后她毫無預(yù)兆地舉步向他走來，徑直無視了他還架著刀這一事實，繞過那柄太刀雪亮的刀鋒，走到他身旁。他注意到她望著自己的眼眸里含著溫柔的笑意，月光似乎落進(jìn)了她的眼瞳中，有明亮的光點在深處躍動。

    “一君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呢?！彼岷偷纳ひ粼谒享懫?。

    “我可沒見過有這么高明劍術(shù)的小孩子啊?！彼蛑齑叫α艘幌隆?/br>
    她又站得離他這么近，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們兩人剛才還是追緝與被追緝的關(guān)系一樣。

    藤田五郎不知為何有點想要翹起唇角，也不知為何有點想要嘆氣。

    他只好保持著這種要笑不笑的尷尬表情收回了自己的太刀。隨著太刀入鞘，他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她所熟悉的嚴(yán)肅認(rèn)真貌。

    “不要故意忽視我的問題。”他說，“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羅剎？！你是什么時候變成羅剎的？又是從誰那里得到的變?nèi)羲?？?/br>
    月影漸漸西斜，越過路旁的房檐，似乎要落向天際的另一邊去。

    清原雪葉臉上噙著的那個粉飾太平似的淡淡笑意慢慢消失了。

    “真困擾哪，”她輕輕搖了搖頭，就好像這件事真的很讓她苦惱似的。

    “還以為那么一說的話，一君就會忘記這件事呢？”

    藤田五郎沒發(fā)覺自己的眉心慢慢皺了起來。

    他自認(rèn)對清原雪葉已經(jīng)有一定的了解了。每當(dāng)她這么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那一定代表著——她將要說出的，是不得了的事實。

    “這種事情，我是不可能忘記的?！彼靡环N異常嚴(yán)肅的口吻認(rèn)真說道，壓低眉眼，直視著面前的她。

    “我想要知道在何種情況下你才會選擇變成羅剎……想要知道是誰給了你變?nèi)羲驗槟慵词巩?dāng)時身為一番組代組長，也不可能拿到那個，除非——”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清原雪葉忽然嘆了一口氣。

    “真相往往令人難堪……即使這樣你也要知道嗎，一君？”

    她的問話直白得可怕。藤田五郎不知為何感到心臟忽然砰咚一跳。

    “……是的?！彼蛔忠活D地答道，感覺自己的心臟愈來愈失去了正常的搏動速度，開始亂七八糟跳得雜亂無章，讓他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清原雪葉微微垂下視線，避開了他的注視，輕輕笑了一笑。

    “我變成羅剎，是在箱館的最后一役里。”

    自從他們重逢以來，她第一次提到了諱莫如深的“最后一役”。

    在那一戰(zhàn)中，據(jù)說副長因此而犧牲，新選組據(jù)守弁天臺場、戰(zhàn)至最后卻無法阻止幕軍全面潰敗的命運，只得由相馬主計臨時就任新選組最后一任局長，率領(lǐng)幸存成員跟隨幕軍一道降服。

    然而，不管有多少關(guān)于那一役的消息傳出，卻沒人知道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的下落。甚至沒有人能夠確定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也是否最終在弁天臺場出戰(zhàn)了。

    現(xiàn)在，那些無人得知的事實就擺在他的眼前。藤田五郎感覺一陣心悸，就連呼吸都緊了幾分。他屏息再慢慢呼出，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遙遠(yuǎn)地傳過來，仿佛隔著一層紗那般有點不真切。

    “……然后呢？！”

    清原雪葉似乎有點奇怪似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視線調(diào)開了，漫望著小巷兩旁房屋的外墻。

    “我在激戰(zhàn)中身負(fù)重傷……”她用一種奇特而僵硬的語調(diào)說道，每一個字說出來都毫無起伏，就像是機(jī)械的人偶。

    “在命懸一線的時刻，副長把他那瓶變?nèi)羲o了我?！?/br>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藤田五郎第一次聽到她主動提起殉難那一天的副長。

    他的心臟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注意到她的唇角忽然微微揚了起來，那種笑意非常微妙，就好像她在無聲地說著“我就知道這么提到副長的話你就會露出格外關(guān)切的激動表情的”。

    然后，她干脆利落地說道：“副長的變?nèi)羲钦l給他的，我想你也知道吧？”

    藤田五郎不自覺地啊了一聲。

    “山南先生……”他喃喃地說道。

    清原雪葉再度向他投來意味不明的一瞥，繼而又轉(zhuǎn)開了視線。

    在敘述著這一切的時候，她似乎竭力避免與他的視線直接接觸似的，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