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的?！?/br>
他頓了頓，收起了笑容：“你為什么這么問？”

“這道選擇題很奇特。”高穹平靜地回答，“初級和中級劇情的重點應該都是體能和反應能力的鍛煉，最后的這個選擇題卻出現(xiàn)了和道德倫理相關的考驗，我覺得不協(xié)調?！?/br>
嚴謹盯了他半晌，點點頭：“你說的沒錯?！?/br>
實訓系統(tǒng)在設計的時候嚴謹也參與了其中。

在中級和高級劇情里加入這樣的選擇題，一開始并不在整個實訓系統(tǒng)的設計里。系統(tǒng)進行試運行的時候，組內的技術組成員寧秋湖提出了一個建議：這個實訓系統(tǒng)目前是國內最先進的，將來也會用于訓練上戰(zhàn)場的哨兵和向導，因而應該加深實訓系統(tǒng)的深度，在系統(tǒng)內部安設一些可以對受訓者的心理素質、道德觀念等方面進行考察的內容。

他不僅是提出了建議，而且在會議上拿出了一份非常完整詳實的計劃書。

作為一個當時還在新希望就讀的學生，寧秋湖之所以能加入實訓系統(tǒng)的設計組里，因為設計組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來測試受訓系統(tǒng)。寧秋湖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哨兵，他的精神體是一條巨大的亞馬遜森蚺，世界上最大的蛇類。他出身于一個軍人家庭，從小就接受了強度很大的系統(tǒng)訓練，早在進入新希望之前，就已經在高中級別的全國技能大賽里連續(xù)三年奪得冠軍。

高三畢業(yè)的那年，人才規(guī)劃局和新希望同時對寧秋湖展開了爭奪。

寧秋湖是不會出國的，他的家人要求他必須在國內完成大學學業(yè)，因而會進入哪個學校就至關重要。

新希望最后勝出了，寧秋湖選擇了它。在大學的四年里，寧秋湖不算高調，但他確確實實參與了許多普通學生根本不可能接觸、甚至沒有機會聽聞的重要項目，比如這個最先進的實訓系統(tǒng)。

他的建議最終被采納了。

高穹和章曉都對這位神秘而強大的人物產生了興趣。

“我為什么沒有聽過他的名字？”章曉問。

他甚至回憶起校門不遠處豎立著的榮譽墻，上面大部分都是周沙的照片和名字，他從來沒有見過“寧秋湖”這三個字。

“因為畢業(yè)的時候，他犯錯了?！眹乐斔剖遣辉敢饧氄?，“事關他的隱私，我不方便多說?？傊?，他在拿到畢業(yè)證之前就被新希望開除了?！?/br>
章曉吃了一驚。

高穹只在新希望呆了兩個月，他不明白新希望的校規(guī)。新希望一直都是重視哨兵甚于向導的，哨兵犯錯、哨兵被處分，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會在畢業(yè)之前撤銷這些記錄，讓那個哨兵干干凈凈地進入社會。在章曉的印象里，他從沒有聽過新希望主動開除哨兵。

高穹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對寧秋湖這個人做了什么也不感興趣，只是一味地追問選擇題：“我想知道高級劇情里的選擇題是什么?！?/br>
嚴謹猶豫片刻才開口。

“高級劇情的選擇題，寧秋湖當時提出來的時候，確實受到了質疑。但質疑的聲音不夠大，所以最后我們還是放進去了。”他說，“有爭議是正常的，高級劇情專門為戰(zhàn)士準備，有爭議的、難以選擇的題目才更能篩選合適的戰(zhàn)士?！?/br>
高穹有一種很強烈的反胃感覺：“是什么？”

“喪尸圍城的高級劇情里，你會遇到50個分散在城市不同地方的普通人。你要殺了他們，因為他們就算當時當刻不被感染，在之后也一定會變成喪尸。”嚴謹說，“他們之中，包括嬰孩，兒童，女人，老人，殘疾人，可以說是最弱勢的群體。父母和孩子，丈夫和妻子，乞丐和給他買牛奶面包的好心人，即便外界一片混亂仍舊堅持救治病人的醫(yī)生，死守著圖書館數(shù)據(jù)庫的館員，保護著學生的幼兒園老師……”

高穹難以置信：“為什么是這樣的人？”

“這是普通意義上的好人。”嚴謹說，“但在戰(zhàn)場上，他們處于敵對方，他們就是戰(zhàn)士的敵人?！?/br>
章曉也愣住了。他和高穹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

“嚴老師，你也同意嗎？”他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明顯不對勁……你也同意把這些題目放進去嗎？”

“組里二十個人，我是兩個不同意的人其中之一。但我反對的是寧秋湖設置的人物特點，不是反對這樣的選擇題。他完全可以把人物泛化，而不要集中在最弱勢的一部分之中?！眹乐敾卮?，“后來的訓練效果證明，這些題目是有用的。它的確能幫我們篩選出意志力強大的冷酷戰(zhàn)士?！?/br>
篩選，嚴謹使用了這個詞語。

章曉心想，是這個系統(tǒng)在篩選受訓者，還是系統(tǒng)的設計人員在篩選他們認可的“戰(zhàn)士”？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高穹因為感覺不適，在小樹林里坐了很久。章曉陪著他，兩個人坐在涂成樹樁的石凳子上，看頭頂一片片抽出嫩芽的樹枝，和枝頭上嘰喳喧鬧的小鳥。

嚴謹已經回了自己辦公室。他察覺到高穹和章曉對系統(tǒng)里選擇題的抵觸，告訴兩人以后如果還想繼續(xù)使用實訓系統(tǒng)，不要找鄧宏，直接找他就行。

“你知道怎么選的，對嗎？”高穹突然開口。

章曉還在數(shù)著樹上到底停了幾只長尾巴的喜鵲，一時沒反應過來：“選什么？”

“那個選擇題?！备唏氛f，“你會選擇殺了那個人?！?/br>
章曉沒有否認：“那是最合適的答案?！?/br>
“可你沒有選?！?/br>
“因為你也沒有選?！闭聲云届o地說，“我知道你選不出來，所以，所以我也選不出來?！?/br>
高穹說不出話。他伸手握住了章曉有點冰涼的手指，把它們攥在自己手心里，溫暖著。

頭頂?shù)南铲o撲騰著飛走了，落在了別的樹上。枝條還細，被沉沉地一壓，立刻上下晃蕩起來。

高穹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我知道是假的，是虛擬的。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在殺人?！?/br>
他閉上眼睛，無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在彼處所見過的、經歷過的一切：和自己一起踏入隕石的孩子，還有自己無法救助的實驗者。通天塔里進行的訓練內容比較單調，他從未面臨過這樣的抉擇，他們把他帶出去，只是讓他去獵殺海洋里的生物或冰面上的企鵝。

“那些小孩子……確實是我無法左右的，但我還是殺了人。”高穹低聲說，“你記得嗎，你記得我說過梁君子是怎么來的嗎？”

章曉自然記得。梁君子會成為擁有一頭藏羚羊的向導，因為他注射了高穹的血清。

“只有他活下來了?！备唏返氖植蛔杂X地發(fā)抖，“其余的受試者，他們都死了。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如果沒有血清，那個基地不會存在，他們不會死，梁君子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br>
他思緒有些混亂，自己也察覺到自己情緒的不穩(wěn)。但這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