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9
他現(xiàn)下還有身孕, 見到孩子,總是不免聯(lián)想到自己, 愛屋及烏, 便克制不住地有些不忍心。 殷璇伸出手, 把他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 抵著手背摩·挲了片刻, 低聲道:“你把鉞兒帶出去。” 她的眼眸幽深無光,只有在觸及到晏遲時才會稍稍軟化一些。但這種情形之下, 不是心軟施恩就能解決掉所有事情的。 殷璇皇威雖盛,但在她眼中,仍是天下為先,即便她有一分容情的念頭, 但也不能實施——朝政穩(wěn)定,四海升平,才是最重要的。 晏遲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觸到對方溫暖的掌心。隨后將哭得沒有力氣的鉞兒抱了起來, 離開宣政殿。 抱一個孩子,倒不能算是什么讓人疲累的活兒,但還是給殿外的女使侍奴們嚇了一跳, 連忙請他將大皇子放下,交由他們來照顧。 此刻殷鉞正在擦眼淚,仿佛仍想進去求情,但被殿外伺候的人攔下了,送回了太寧宮。 阿青從殿外等候多時,見到晏遲把大皇子帶了出來,忍不住問道:“這是……” “不要問了?!?/br> 晏遲嘆了口氣,回頭望了一眼殿門緊閉的宣政殿,想到殷璇平靜無波下蘊含的情緒,想到周劍星那幾句質問,覺得心情頗為復雜,并不能因貴君落難而生出高興的心情,而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難過。 他邊走邊下臺階,想得有些走神,差點踩空一步。幸而阿青在旁邊扶住,語氣稍急地道:“郎主?” 晏遲猛地回過神,也是嚇到了。他緩了口氣,道:“……蘭君千歲的禁足解了嗎?” 阿青道:“解了?!?/br> “那女婢指認周貴君,隨后自盡的消息,宮中可都知道了?” 阿青回想了一下:“許是消息靈通的已經(jīng)知曉了,別處倒都沒個動靜?!?/br> 晏遲略微頷首,仍舊在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應如許縱然與周劍星兩看相厭,但他沒有這么繁復的心計,做出曲折反轉的設計,還是他和殷璇都看走了眼,蘭君千歲其實…… 穿過宣政殿的宮墻一角,再轉入道中,兩側行走的侍奴紛紛停步行禮,待晏遲過去十五步后再起身。 薄雪將化,只剩下一點殘余的冰,在朱墻碧瓦間留下融化的水痕。 晏遲越是想不通,就越不能放心。他轉入靖安宮,還未至宜華榭時,忽地見到一叢冒了新芽的花枝前,站了一個攏著披風的身影。 徐澤穿著淡藍滾絨的披風,佇立在微風之中,臉側的發(fā)絲隨著風動而微顫,拂在略顯蒼白的面容上。 他神情相貌俱溫柔,像一幅畫一樣,如同一片暈開的水墨。 這時候的風并不冷,但他身上還是穿得很厚,即便看上去很厚,可晏遲還是覺得他虛假溫柔之下,滲出一股很冰冷的錯覺。 徐澤將目光望過來,低聲問道:“怎么樣?” 晏遲知道他問的是什么,也是在這一刻忽地想到另一種可能。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你這么做,就不怕失手嗎?” 這其實只是一句試探,但他注視著徐澤眉目無波的神情,便旋即確定了。 晏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陣惱火,猛地抓住徐澤的手,把人拉回了宜華榭。 徐澤先是被問得一怔,隨后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手,一直被摁到宜華榭靠屏風內側的座椅上。 他身子骨弱,力氣不足,但卻沒有想到晏遲一個有身孕的人也能隨隨便便地擺弄自己。身旁的無逍都沒回過勁兒來,剛剛一路跟進來,身后的阿青就把竹簾落下了。 細細的竹片橫豎排列在一起,由泛金的絲線編織起來,從間隙中漏出一許微光。 晏遲按著他的肩,盯著他問道:“徐無慕,那既然不是你安排的人,你為什么要行這種險招。倘若陛下尚且不能動周家,這時候傳出這種供狀來,你要先跟孟知玉地下相見嗎?” 他連生氣質問都是語調平穩(wěn)的,但落在肩上的力道有些重,壓得徐澤動不了。他伸出手握住晏遲的手腕,道:“聽你這么說,看來,我賭對了?” 他將晏遲的手拿下來,垂頭看了一會兒從竹簾間散進來的微弱日光,問道:“你要審我?” 晏遲忍了又忍,倏忽撤回手,略微轉身側對著他:“我審你做什么。這件事左右與我無關?!?/br> “那你生什么氣。”徐澤甚至還笑了笑,他從衣袖間掏出一個碧玉翡翠的尾戒,給晏遲戴到手上,續(xù)道,“我知道你心軟,不愿意看別人死在你面前。但是我沒辦法,錯過這一次,不會再有更好的時機了。” “我是一開始對你動手的人,你竟然還不計較,要關心我的死活。這是可憐我么?”徐澤帶著笑問了一句,他膚色蒼白,眼眸便襯托得尤其得黑,內中幾乎沒有一點兒光芒,一切都沉黯了下去。 “我如今還不到二十五歲,卻不知道,是否能走過年華正盛的光陰。世事無常,晏遲,我沒有時間跟他再拖延?!?/br> 晏遲看了一眼他送過來的碧玉翡翠,情緒早已穩(wěn)定了,他嘆了一口氣,道:“拿首飾封我的口,是不是膚淺了點兒?!?/br> “沒想封你的口?!毙鞚傻穆曇魷販厝崛岬?,他半生都戴著溫柔如水的面具,晏遲看不出他的微笑里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又有幾分是慘烈到用一生殉葬的血和淚。 阿青移來座椅,在屏風外側重新沏了茶。無逍被他故意拉著,不能打擾,只好看著他鼓搗那些茶盅。 室內光線微弱,日光落在青色的長袍袍角,映亮絲線的邊緣。 “你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标踢t道,“別人的生死,在你眼中,也只是賭局和玩物。輸贏成敗,冤冤相報,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有啊?!毙鞚缮焓纸舆^阿青遞過來的茶,指尖觸在暖暖的盞壁上,“沒有了他,我暢快許多,也能終于沒有牽掛了。我家里……我家前途無望,做一個詩書清流,也就算了?!?/br> 他話語停頓了一下,忽地又問:“你是不是也同情周劍星?” 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低低地應道:“……有一些?!?/br> 徐澤仿佛早就料到了,喝了一口溫茶,道:“應如許跟周劍星不對付這么多年,終于有機會主理后宮了。只是不知道他真的坐上這個位置之后,害不害怕?!?/br> “害怕什么?” “怕冷?!毙鞚梢馕恫幻鞯鼗亓艘痪?,隨后仔細地端詳了他一下,道,“陛下的身邊,也會很冷的?!?/br> 晏遲怔了一下,回復:“我知道。” “在很多時候,帝王的感情都是不必要的,甚至她也無須跟別人解釋。那天在年宴上,所有人都以為她在看我,只有我明白,她只是穿過我,注視著你而已。” 晏遲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著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