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個在惡作劇的孩子。

    “那還真是不湊巧，會被我找麻煩的神多的很，偏偏就是沒有你?！?/br>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來：“此刻可以將我算上了?！?/br>
    樓澤是神界之主，哪怕同樣不喜眾神的決定，卻不能棄他們于不顧。

    “我為何要如此?！彼裘挤磫査?。

    他瞳眸一動，神情更冷了些。

    “因為從此時開始，我會是你的對手?！?/br>
    “啊——，手下敗將便為戰(zhàn)俘，是這個意思嗎？”

    偌大的天殿再無回應。

    搖夜轉了轉手中長劍，及地衣擺掠過每一寸所到之處。

    “罷了，那動手吧?！?/br>
    利劍相擦的尖銳聲音撕裂開落下，她手中長劍已通體漆黑，裹挾無止境的黑暗，被她握在手間。

    幾招快速敷衍過去，搖夜發(fā)現(xiàn)面前的神只是在一味的防御她的攻擊，而不是真正想要跟她過招。

    她故意留了五分力，卻發(fā)現(xiàn)對方尚且只用了兩三分力而已。

    既無心和她打，又何必強出頭。

    他愿手下留情，可她不會。

    實在愚蠢。

    那些記憶屬于人類風橪，卻不屬于她。

    面前之神重傷或者死亡，她連一滴淚都不會施舍。

    只聽一聲頓響，鋒利劍刃已刺入樓澤肩頭，留下一圈醒目的紅。

    他腳步一遲，整個人往后退了半步，仍目光專注望著她。

    “風橪——”他在喚她。

    “樓澤！”如曦見他受傷，又氣又惱，握著神杖幾步上前，“你這是在做什么無用的事。”

    “你退后?！彼炊疾豢慈珀?，口吻語調沒有半分不同。

    搖夜冷眼瞧著他，微抬下頜，漠然開口。

    “我叫搖夜?！?/br>
    她手中冷劍往里探了探，問他，“為什么不躲開?！?/br>
    “我敗了。”樓澤收了風神戟，喉間一動，“理應跟你離開，隨你處置?！?/br>
    “條件是要我就此收手？”她輕笑了聲，又把劍往里推了推，似乎是好奇他會流露出什么表情，“神界無主這結果雖然差了點，但借此讓神界威嚴掃地，也不虧?！?/br>
    樓澤臉色隱隱有些發(fā)白，可沒再說什么。

    誰知如曦突然沖了過來，手中冰刃直朝她刺來：“你不能跟她走！”

    她當即將劍拔出，霍然轉首抵御住攻擊，而對方的攻擊刀刀致命，根本沒想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眼眸陡然一轉，絲毫沒把如曦放在眼里。

    “怎么？后悔讓我現(xiàn)世了，如今倒要殺了我不成?！?/br>
    如曦吃力的狠狠攻擊她，牙縫中硬生生按出來幾個字。

    “怪物?！?/br>
    “是啊，我是怪物，被你們眾神親手放出來的——怪物?！?/br>
    而在那迢迢天幕之下，濤濤海水翻涌者，似在響應誰的召喚。

    “為何還不出手?！蹦牦銜詫⑹种蟹ㄕ却踢M地里，白綾縈繞在她脖頸之上，隨風飄動。

    在她眼里，擱淺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黑暗。

    陌白手中利扇早在一瞬變長拖地，似龍尾狀的長鞭，銳氣逼人。

    而這利器，無需抬手會動，只憑意念便可驅使。

    可對方卻遲遲不動，只是用陰郁神情睨著她，身上竟無半絲殺氣。

    她想不懂。

    既是仇敵，為何又要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即便她主動開口詢問，對方卻只字未說。

    年筱曉不耐上前一步，腦海中忽而閃過幾幕場景。

    每一幕都有面前的這個奇怪的家伙。

    而她總是滿身是血倒在他面前。

    這是——她沉睡之前的記憶嗎。

    “你……”她愣怔一瞬，身體便本能的對他發(fā)起攻擊，可她卻反常的腳底一滑，身體當即往前歪了下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重重摔倒的時候，空閑的手覆上了一抹溫暖，輕而易舉的穩(wěn)住了她的身體。

    同時，牢牢的抓緊了她的手。

    難以置信的是，他的指尖明明那樣冰冷，自己身上的體溫竟然比他的溫度更低。

    就像是，不曾活著一樣。

    一種陌生的氣息慢慢被她感知，她眼瞳顫了顫，竟然無法立即將手抽出來。

    要殺了他。

    她目光定了定，舉起由法杖轉化成的匕首朝他刺去，一雙眼如同被仇怨完全浸透。

    為什么，她會這么恨他。

    陌白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忽然間啟唇說道：“年筱曉——”

    聽見那道聲音落下，她手上動作一頓，抬眸撞見那雙美到令人屏息凝神的眼睛。

    體內血液在那時沸騰起來，刺痛她身體的每一處。

    “真的是你?！彼粍硬粍拥淖⒁曋?，冷郁的聲音卻微微發(fā)顫起來。

    就連那雙沉默的眼瞳都跟著輕輕一動。

    匕首在一瞬化為虛無。

    年筱曉沉沉蹙眉，想要把手抽出來，卻被他拽的更緊了些。

    他那是在……歡喜嗎？

    因為她的出現(xiàn)而心生喜悅嗎。

    這怎么可能。

    “你究竟是誰。”猝然間，她聲音沉在這片荒蕪之地上，“不——殺了我嗎?！?/br>
    陌白聞聲身影一晃，指尖突然卸了力，嗓中埋著難以言表的憂郁失落。

    “我記得你?！?/br>
    但你不記得我了，年筱曉。

    搖夜甩開如曦，得空來到因受傷而單膝跪地的樓澤面前，垂眸低聲詢問。

    “你要隨我一同離開嗎，眾神之主?！?/br>
    即使我不是風橪。

    第107章 魔君篇（九）

    樓澤泰然自若起身， 凜然應道：“在我眼中，沒有風橪，亦沒有搖夜， 只有你?！?/br>
    就像是聽見了她沒說出來的后半句一般。

    搖夜手中長劍低沉嗡鳴一聲， 徹底安靜下來。

    她叢容收了劍， 背對他前行。

    “繁月， 盯住他?！?/br>
    搖夜來到了風徒慕曾住過的府邸，命繁月將樓澤帶去地牢， 關起來。

    繁月于心不忍，卻也只能冷著一張臉聽之任之。

    安置完樓澤，繁月站在搖夜身后，沉聲詢問：“詛咒之神大人，你真的下詛咒了嗎?！?/br>
    搖夜不著痕跡的默了眼睛， 倦聲道：“為何要如此問我?！?/br>
    該怎么說。

    說她的詛咒太過不近人情嗎？

    繁月周身一松，凝眸淡淡看著她：“屬下不才， 只是覺得您讓年筱曉與陌白反目成仇，實在是太過殘忍?！?/br>
    “我殘忍?！彼^一低，揮袖轉過身去，“這詛咒雖已設下， 可如何實現(xiàn)， 還要看他們自身?！?/br>
    “如此說來，還尚有破解之法?！狈痹侣劼曆垌涣?。

    “萬事萬物，皆有相生相克之物，詛咒之法亦并非萬能。年筱曉雖身受詛咒之力， 陌白卻還是他自己。她被什么束縛， 亦會被什么解救。我這樣說，你可懂了?！?/br>
    那一瞬， 繁月微微一怔，一時話竟全埋在喉嚨，再發(fā)不出聲。

    沒想到，自己竟在搖夜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才會露出的神情。

    風橪。

    然而只留了片刻，那抹神情已消失殆盡。

    她是搖夜，同時也是風橪。

    她們從來都是一個人。

    是自己被那深重的黑暗，迷了眼，忘了曾在她眼前重重燃燒過的光芒。

    須臾過后，搖夜臉色一冷，隨口問了句。

    “年筱曉回來了？”

    “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