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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沉吟一會兒,村長言辭懇切,又是實實在在為村民著想,她說道:“非是我不肯,只是村長也該知曉學醫(yī)非一日之功?!?/br> 初學醫(yī)時,要么是背誦藥材名稱藥效,要么就是背脈象,再然后是看,看病人,看師傅治病,要想動手,起碼要兩三年后。 村長聽罷,笑容勉強,“是老夫為難許大夫了?!?/br> 安然也是沒辦法,村里只有寥寥幾人識字,她之前留下藥方也是為了讓他們能回頭按照藥方去城鎮(zhèn)抓藥。要是留下藥材的圖樣,她也不放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是按照圖就能成功找到藥材的。 她想了想,“村長要是舍得,可送一個孫兒到我身邊來,三月或者半年,再讓他回來?!?/br> 不是認真學醫(yī)術,只是一些粗淺的尋常病癥的話,三月半年就夠了。 村長一愣,連連點頭,“舍得舍得!當然舍得!”他眼中現(xiàn)出驚喜,若能長久待在許大夫身邊,那是最好,村長之前根本沒敢提,這個時代,哪怕是學徒都不是隨便收的。 村長一臉喜色回了家,下午就帶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 “騰哥兒,還不快拜見許大夫?” 村長拍了一下小少年的后腦勺,那小少年憨憨的,撓了撓頭,“見過許大夫?!?/br> “叫師父?!贝彘L恨鐵不成鋼,又拍了他一下。 “無妨,”安然擺了擺手,笑道,“不是正式收徒,隨意叫就好?!?/br> 師徒之名無論是哪個時代,都不該輕易結下。 村長以為她不喜。連忙一推那孩子,“許大夫別看這小子憨,他記性好,前幾天的事情他跟剛瞧過一樣,一點不差,要不是家里窮,他爹娘怎么也要送他去學堂?!?/br> “是個聰明孩子?!彼?,“喚做騰兒是嗎?” “是,小的趙騰。”趙騰一板一眼道。 “那便留下吧?!?/br> …… 趙騰的確是個聰明孩子,尤其是記憶力極佳,下午的時候安然讓他在一旁看著,竟記住了她寫藥方時頻頻出現(xiàn)的幾個字。 安然對他的評價是內(nèi)秀,看著憨傻,內(nèi)里卻極機靈,不僅懂得表現(xiàn)自己,還會主動請教。 送走最后一個病人,安然讓趙騰回家,自己則去了元娘家。 她說什么,趙騰就做什么,也沒問她為什么不回住處,將自家爺爺一直跟著許大夫侍候的吩咐拋在腦后。 安然給元娘治病的消息并不隱秘,但畢竟牽扯不小,她不想再讓其他人也踏進來,若非元娘實在命不久矣,安然也不會主動跳進來。 身為醫(yī)者,放任病人在面前,有違醫(yī)德。 她之前說元娘不是病,是因為她體內(nèi)潛藏著的是毒,蟄伏多年的毒,一朝爆發(fā),讓這個曾經(jīng)明媚的女子只能臥床不起,命在旦夕。 她昨天把脈過后又給元娘仔細檢查過身體,沒有貿(mào)然采取動作。 今夜,她收回手,說道,“這毒,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br> 她面上帶著一絲笑,似是感慨,元娘卻完全笑不出來,只用聽不出意味的語氣道,“是么?!?/br> 安然便不再說了,從藥箱里取出一方布包,展開后是一長排冒著深深寒氣的針,不同于在福州府城隨意買的銀針,這一套針金銀皆有,是在關城尋能工巧匠細細打造三月而成的精品。 “你中毒數(shù)年,毒效入骨,要想拔除,實非易事,過程有些痛苦,還請忍耐?!?/br> 她看似隨意取了一根細長金針,念兒下意識抱緊自己娘親的胳膊,“娘!” “出去吧。”元娘不容置疑道。 “去吧,小念兒,”安然含笑,“我又不會對你娘怎樣?” 念兒才不信,昨夜過后他對這位大夫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由尊重變成警惕,尤其是昨夜她走后娘半宿未眠,更讓他確定了,她說的那些他不懂的話絕對不是好事。 念兒都后悔去請她來了。 但她要是不來,娘親的病怎么辦?小念兒很糾結。 懸壺濟世(十六) “許大夫?!?/br> 當安然收拾好藥箱從元娘家出來時,身后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她回頭去看,見到是念兒。 反常的,他并沒有立即去照顧自己娘親。 盡管如此,她還是微笑問:“什么事?” 念兒松開扶著門框的手,邁著小短腿蹭蹭跑到她面前:“許大夫,我去了南邊的鬼屋?!?/br> 安然微訝,沉思未語。 念兒可沒她那么好的耐性,見她不說話,拉了下她的衣擺,追問:“許大夫是不是知道那里住的有人?那是什么人?” “我哪兒會知道,”她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你別多想,照顧好你娘就行?!?/br> 再早熟也是個孩子,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模樣。 “不過,”她沉吟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單子,“你去把它送給那些人?!?/br> 念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漸漸變成篤定,“你果然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反正與你無礙?!彼α诵?,沒否認,把單子塞到他手里,“去吧?!?/br> 念兒將信將疑,再抬頭,許大夫已經(jīng)漸漸走遠,影子在月光下拉長,月白色的裙擺漸漸融入夜色。 接著清冷的月光,念兒展開單子,元娘身體好的時候會教他認字,時至今日,他已經(jīng)學到了,單子上的字他識得小半。 “是藥材?”他疑惑地嘟囔了一句,“難道是藥方?那些人里有人受傷了嗎?” 轉身剛想回家,念兒腳步卻又驀地一頓,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單子,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南邊鬼屋來歷不明的人,若是娘親知曉,肯定不準他去接觸,哪怕是許大夫給的。 可念兒想去看看。 今天白天他去那里看了,他不傻,明顯感覺到有人發(fā)現(xiàn)他了,但那人卻沒有來抓他。 念兒想去弄個究竟。 男孩骨子里的好奇也好,許大夫神神秘秘的態(tài)度引發(fā)的探究欲也好,念兒都想去。 他重新轉身,夜色中,南邊的草屋歪歪斜斜,似要傾倒,黑影叢叢,無端多了三分詭秘,再加上它的傳聞,三分化作七分。 念兒一咬牙,邁步走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