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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仍舊換來了安寧。之后唐從茂以“犬子不肖”的名義,辭去長老的位置,主動要求終身鎮(zhèn)守后山黑竹林。唐玄翊的幾個親信亦被發(fā)落,如今該是沒命了,他本人囚禁于水牢,不見天日。唐青崖站在水牢前面,這地方他少年時來過一次,出于某種殺雞儆猴的特殊教育。撲面寒氣竟不遜于寒潭的陰森,唐青崖攏了攏衣領(lǐng),手一揮,示意看守弟子開門。水牢四面為毒潭,水可蝕骨,當(dāng)中牢籠鎖鏈四條均是玄鐵打造,鎖住四肢,再無反抗的可能。至于營救,那更是天方夜譚。唐玄翊便在當(dāng)中,一掃往日威嚴(yán),落魄不堪。水牢中的人大抵失去了抗?fàn)幍囊庵荆颂幨职察o,腳步聲便顯得非常明顯。唐玄翊聞聲一動,四肢鎖鏈發(fā)出一陣互相碰撞的雜音。他于這雜音中微微抬頭,見到了毫發(fā)無傷的唐青崖,露出了個愕然的表情。唐青崖不知還該不該繼續(xù)喊師兄,省略掉這一步,直接道:“怎么,見我還沒死,覺得可惜了,還是悔恨當(dāng)日不如給我一刀?”唐玄翊幾不可聞地笑了笑:“我知道紅竹有法子,只是沒料到真能長久……但你一身修為怕是全損了吧?!?/br>“……”唐青崖略一思索,道,“你不直接殺我,卻讓我手腳全廢,是不是以為倘若失了武功我定會萬念俱灰,比死了更加痛苦?”唐玄翊并不回答,唐青崖又道:“有一件事,我牽掛了很多年。十四歲那年我出師,而后因為擅自救了一個人,按規(guī)矩不至于罰戒尺,你卻罰了我五十下,打得皮開rou綻……親自罰的。那會兒,你是不是想要打死我?”唐玄翊冷笑一聲:“是我最終心軟!”“那上個月在家宴湯羹中下毒,本來可以直接害死所有人你獨掌大權(quán),大不了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可你為何只下了一點軟筋散?后來追殺我,有無數(shù)個機會都在你一念之間,到底放過了……也是心軟了,手下留情么?”他默然不語,唐青崖繼續(xù)道:“大師兄——我今日還敬你一聲——沒了武功,我在機關(guān)傀儡術(shù)上依舊很有造詣。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并非我所求……此前爹爹問過我是否有意,我道你與白羽師兄皆是上乘之選。幾位長老更加屬意于你,只是怕說得太早生了變故,才一直壓著,要磨磨你的性子……你不走這一步,議事堂的椅子遲早都是你的。”唐玄翊抬頭望向他,目光中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悔恨。而那只是一瞬,片刻后又被無波無瀾的冷淡取代了。唐青崖:“……唐棄叛逃之時,父親為了從鳴泉山莊手中救你,腿上受了傷,至今一到陰雨天還會疼痛,耐不得寒。他可曾怨過你一句嗎?若是當(dāng)真對你已經(jīng)失望透頂,不愿與你有任何瓜葛,不想栽培你,他又何苦多此一舉呢?如今看來,倒是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誰在與旁人暗通款曲,我真替他不值!”他說完這句,留下句“好自為之”便扭頭走了。隱約有滴水穿石之聲,唐青崖行至拐角,驀然停下腳步。他縱使內(nèi)力盡失,到底耳聰目明,從那之中聽得一絲哽咽,旋即聲音越來越大。刑堂守衛(wèi)弟子放輕了語調(diào):“少主?”唐青崖眨眨眼,掌心被自己掐出了幾條紅痕,他故作輕松道:“行了,到底曾經(jīng)是大師兄,吃的多照拂下,別讓他太受罪?!?/br>“是?!?/br>他去刑堂的行蹤保密,卻不知離開不久,有位不速之客到了竹苑。蘇錦開門時,被那老人嚇了一跳,辨認良久,還未問出口,那人反倒質(zhì)問他道:“小子,你在我兒子房中……你是何人?”卻是唐門門主從恕,蘇錦連忙側(cè)身讓他進來,倒茶挪座一氣呵成,不敢怠慢。他知道這是謝凌為數(shù)不多的摯友,當(dāng)日唐青崖甫一認識他,便道“家父不會坐視不管”,二人淵源可見一斑。唐從恕見他規(guī)矩,又因著此前無意中得知了兒子那點不可說的癖好,登時警惕起來,少不得多問對方家世。蘇錦答了,一時沒有想好索性隱瞞出身,默默地打量起他——年歲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不小了,須發(fā)花白,腿腳略有不便。他不語,唐從恕固然不會先開口。他的目光逡巡一周,落到角落的凌霄劍上時瞳孔微微收縮,情不自禁道:“凌霄劍?!你是謝凌的什么人?”蘇錦道:“那是家?guī)??!?/br>唐從恕聞言皺眉,良久,蘇錦忐忑不安中,他猜緩緩開口道:“我真以為……霜遲之后,他再不收徒。如今看來,謝兄仍是希望有人繼承他的未竟之事?!?/br>“前輩,”蘇錦試探道,“霜遲是那位……我未曾謀面的師兄么?”蘇錦自在唐門,以為安穩(wěn)度日,卻接二連三地被未知消息砸得頭暈眼花。他那兩位不著調(diào)的同門顯然沒有好到哪里去,秦?zé)o端如今在鳴泉山莊內(nèi),只覺得如坐針氈。他們甫一抵達洛陽,立時便有人未卜先知般迎上來,自稱鳴泉山莊的家仆。秦?zé)o端探不清虛實,這本不是他的作風(fēng),奈何程九歌因為蘇錦偷跑一事,又是擔(dān)驚受怕又是怒不可遏,來不及想得過于深入,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鳴泉山莊坐落于洛陽城西,名為山莊,實則不過一處華麗些的府邸,承包院后城外的荒山,于是顯得地頭蛇氣勢十足。隨家仆進入山莊院落,秦?zé)o端扇子一展,湊到程九歌耳邊:“四進兩組,帶花園的院子……這可比得上金陵好幾座王府了吧?!?/br>程九歌沒有秦?zé)o端那樣的出身,對這些自然一竅不通,憂心忡忡道:“難說,可別是皇親國戚?!?/br>秦?zé)o端道:“那卻不至于,鳴泉山莊的莊主叫烏霆,生意人,很有些手腕……但實在想不出為何會大發(fā)慈悲的接見我們這倆窮光蛋?!?/br>兩個窮光蛋面面相覷,彼此都是一聲嘆息。秦嶺以北的地界,院落中竟然小橋流水,布置得頗有金陵的奢靡溫婉。紅梅簇簇,白雪覆于其上,恰到好處的梅香與冰雪味混在一起,沁人心脾,十分雅致。屋內(nèi)燒了火爐,暖烘烘的仿佛置身溫潤江南。秦?zé)o端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手邊的茶涼了又被換上新的,屋內(nèi)這才轉(zhuǎn)出一個身影——中等身材,氣勢十足,舉手投足充滿自信,只一點,卻是個獨臂的。來人一派和藹道:“唐突二位小友,在下烏霆,高先生須臾就到了?!?/br>秦?zé)o端上前同他說些寒暄的場面話,程九歌靜默不語地立在一側(cè),眉間溝壑頓深。☆、第三十九章烏霆精于世故,一言一行都叫人挑不出錯。聽他和秦?zé)o端從大江南北聊到今上新政,程九歌心中難以言喻地涌上一點不安。他接觸的人中,像烏霆這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