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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歌問道:“那你呢?”秦無端道:“我?我得前往雁蕩山,追查一些東西。薛沉師兄死得太蹊蹺了,當世能將他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屈指可數(shù),我始終放心不下。不如小師叔你和我走一趟?樂清一帶山川奇美,值得一看?!?/br>他說得無比輕佻,蘇錦一皺眉,總覺得似曾相識,尤其最后一句。蘇錦沉聲,小心翼翼地問道:“秦師兄,你認識一個叫唐青崖的人嗎?”秦無端意外片刻,道:“唐門少主么,認得,兩年前在華山認識的,和我非常投緣——你也認得他?”蘇錦暗道看出你們志趣相同了,連說話做事都如出一轍的不著調(diào),嘴上卻認真道:“他救過我?!?/br>秦無端“哦”了一聲,以為蘇錦還要對那“唐門少主”的頭銜多問幾句,這人卻再沒半點表示。他扭過頭去照料快被煮爛了的茶葉,毛手毛腳地搶救出來,朝程九歌道:“小師叔來一杯嗎?”程九歌只橫了他一眼,仿佛還在記恨這人把自己鎖在柴房的事。秦無端輕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杯中味道不怎么好的茶水一飲而盡。一時間氣氛靜謐,燭火紋絲不動,窗外月色沉靜。靜心苑遍植竹林,庭院內(nèi)一到風起之時,便能聽聞沙沙作響。蘇錦抱劍靠在墻邊坐下,沒有調(diào)息,也不曾冥想,只是坐著,好像在發(fā)呆。翌日三人分作了兩隊,一個月后桃花塢主老母六十大壽,蘇錦可混在祝壽人群中在桃花塢內(nèi)探查一番。而秦無端和程九歌則前往山匪橫行的雁蕩樂清一帶,繼續(xù)追尋薛沉留下那封信中的離奇之處。程九歌對此十分擔心,他年紀不大卻嘮叨得很,臨別前給了蘇錦許多藥:“這個,可助你痊愈此前被反噬的內(nèi)傷;這藥丸清心凝神,若是感覺不大舒服了可服一枚。待到了桃花塢,行事需要萬分小心,你認得路么,沿江往上游,等看到了洞庭……”他話未說完,被秦無端沒大沒小地勾住脖子拖走了。秦無端頭也不回道:“小師弟,屆時洞庭盛會,若是你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師兄給你指條明路——丐幫幫主當年欠你師父一個人情,大可上門叨擾!”二人推推搡搡地走遠。蘇錦站在岔路口,雙手捧著一大堆草藥香味,感覺師叔把自己當成了個藥罐子,拼命往里填。他終于稍微露出這些天來第一個寬慰的笑。再次離開會稽山,心境變化許多。他以為孤立無援,卻還有得依靠,雖然尚且無法接受身上這套練了十年的心法,但至少不如剛開始那樣抵觸。蘇錦唯一還在疑惑之處,便是凌霄劍譜。他孤身一人下山,長劍用布條裹起來負于背后,經(jīng)由山陰渡口乘船。那渡船要連換好幾個碼頭,蘇錦與一群行腳商人擠在一個船艙著實煩悶,索性出外到夾板上透口氣。擺渡人在船尾劃槳,蘇錦獨立于船頭。江面寬闊,是他不曾見過的風景。扁舟一葉沉浮于波瀾之中,四面青山平川,說不出的遼闊,江水澄澈,偶爾可見一尾游魚。蘇錦站了一會兒,又坐了下來,他單手撐著下巴,靠在船舷上,又發(fā)起了呆。腦海中將這些日子以來的線梳理一番,蘇錦總算找到了被他遺落的東西。他環(huán)顧四周,見船艙里那些糙人不是在高談闊論,便是在爭分奪秒地休憩一會兒,將手探進外衫,拿出一卷白絹來。起先他以為這是謝凌的手書而已,但秦無端見了這白絹內(nèi)容,無論如何不肯收,除非是大兇之物,那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他想方設法地讓蘇錦收下,并且參透其中奧妙。蘇錦沒有學凌霄劍法,謝凌便仙去了。這套劍法分為九式,每一式又有四種變化,一共三十六招,繼承了陽明劍法遇強則強因人而異的特點。謝凌在拜入懷虛真人門下,得以被傳授陽明劍法,而后自行融合,創(chuàng)出的獨門劍術,除莊白英得他傳授,其余門人包括楊垚在內(nèi),也未曾摸到皮毛。師門中的傳言蘇錦聽過一些,這劍法登峰造極,幾乎無可挑剔。他對凌霄九式心向往之許久,謝凌卻一直不教。如今看來,是怕他過早地學會了,卻礙于心法太霸道無法駕馭,釀成大禍。那白絹上黑字筆畫分明,密密麻麻,看得人頭大。蘇錦一字一句研讀,再無收獲,索性舉遠了些,大逆不道地妄圖用這尊師遺物來擋太陽。豈料他這一躲,卻有了大變化。蘇錦眼前亮了亮,只見那白絹之上的黑字大小不一,離遠了看更加明顯,將所有大一些的字連在一處……寸輝之光,而在丹田。目之所指,心之所向。……蘇錦忍不住“啊”出了聲。白絹中暗藏的,確是!☆、第九章意識到這一點時,蘇錦幾乎按捺不住心中欣喜。他剛要站起,忽然感覺背后有一道目光凝視他許久,連忙從善如流地將那欣喜收回,白絹也立刻貼身放好。再次裝作毫不在意地扭過頭時,蘇錦趁機一一掃過船艙中人,果然發(fā)現(xiàn)了異常。行腳商多是粗人,挑著江南一帶的飾品乘船去往宣城、徽州乃至荊楚之地賣出,從而賺些差價。故而他們雖全年無休地日曬雨淋,在習武之人眼中,仍然十分“虛”,一般打起來三兩下就撂倒了。但其中一人,蘇錦掃過他時特意留意了一下。這人虎背熊腰,粗布衣服,斗笠放在一邊,面前則是扁擔和籃筐。他太陽xue微微鼓起,手背青筋也不能更明顯了。蘇錦再看一眼他的下盤,即便是坐著也非常扎實,說明不是個尋常莽夫。他更加確定,方才那道讓他不舒服的視線定是出自這人。而蘇錦其實不喜惹是生非,他感覺自己看劍譜時動作太大,若這人看出蹊蹺,船艙的方寸之地真要打起來還得了么。午時之后,渡船停在了宣城,艙內(nèi)一大半商人下船時,蘇錦便混在其中,不再繼續(xù)停留。只是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踏上碼頭之時,那人也跟著下了船。宣城是謝凌的故鄉(xiāng),亦是武林當中一門望族的囊中之物。齊家發(fā)于宣城,與唐門類似,皆為武學傳內(nèi)不傳外的奇葩。齊家人如今雖不常駐宣城,但此處仍四方可見慕名而來的武林人士。與其他幾門望族不同,齊家的門人不僅身手矯健,還十分擅長周易陣法,根基深厚。當朝太|祖起兵之時,軍帳之中便有一名齊家弟子坐鎮(zhèn),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待到□□一朝成龍,那位軍師立刻隱退,成全生前身后名。故而今上對于齊家,可以說又忌憚,又想收歸己有。招安令一出,齊家家主卻帶著得意門生從繁華的宣城躲到山清水秀的滁州避世去了。蘇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