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食堂阿姨正好拖地拖到他們這兒，直起腰笑著說：“早飯一定得吃啊，多晚都得吃，不吃對胃不好，你們這些孩子啊，阿姨親眼看著的，太辛苦了！”

于威想了起來，他是看到阿姨的背影時想到了他mama。

兩人安安靜靜地把面吃了，誰也沒怎么說話，吃飽之后，坐在那兒聊了會兒天。

于威挺擔(dān)心顧書白問起來他最近狀況怎么不好的，他的狀況他比誰都清楚，但這個問題他真的沒辦法回答，就好像要把自己內(nèi)心最懦弱的地方鮮血淋漓地撕給外人看一樣，太痛苦了；可是他又很期待顧書白問點什么，讓他有個傾訴愁苦的渠道。

外面忽然傳來了吵鬧聲，男人的厲吼一聲比一聲高。

顧書白眉頭一蹙，說：“我去看看。”

“我也去。”于威站起來，緊隨著顧書白出門。

俱樂部每層都有個休息角，搞得像是個露天咖啡廳一樣。按照石天野的說法，這是給俱樂部弄出點文藝氣，也方便有記者過來做采訪的時候有個取景的點兒。這一賽季剛過，前段時間來采訪的記者不少，每一層的休息角都派上了用場。

今天來休息角的卻不是什么媒體人，是齊凱的爸媽，在怒吼噴人的是齊凱的爸爸。

齊凱的爸爸怒瞪著齊凱，罵道：“你這還是我齊正剛的兒子嗎？看看你，學(xué)那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青年離家出走，幾年也不知道回去就算了，打什么破游戲，有什么用？齊凱你告訴我，你這么混日子你覺著有意思嗎？”

齊凱不說話，甚至不看他爸，悶著頭，心里頭有團(tuán)火焰在熊熊燃燒。

齊正剛見齊凱沒反應(yīng)，更是怒火中燒：“以前就算了，我當(dāng)你年輕不懂事，在外面待幾年就知道社會的殘忍，現(xiàn)在呢？打架？還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小凱，”齊凱的mama在一旁說，“爸爸mama也是著急，你這么多年都沒回家，昨天看新聞看你被打成這個樣子……聽mama的話，別再和你爸慪氣了，你就跟你爸道個歉，咱們回家吧。”

“我不回去?！饼R凱一身硬骨，開口便是冷冷的回絕。

齊正剛一瞪眼，強壓著快要暴走的怒火，狠聲問道：“你說什么？”

“我不回去?！饼R凱終于抬頭正視齊正剛，但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充滿了決絕，又帶著幾分恨意，“五年前我不回去，五年后我依然是這個決定?！?/br>
“你！”齊正剛一雙眼睛充血，拳頭一握，再松開的時候居然是高高舉起，一巴掌打了下來。

“叔叔！”顧書白出聲喊住齊正剛，而齊凱卻忽然被人從背后拉了一把，拉離了原位。

齊正剛這一巴掌沒能落在齊凱的臉上，只是指甲劃過時勾連到了傷口，漫出一點血跡。

齊凱垂下眸子，嘴角繃得緊緊的，他忽然掉轉(zhuǎn)頭，拉了背后的謝爻，向樓梯奔去。謝爻卻不肯動，站在那兒，面對怒火中燒的齊正剛毫無畏懼。

他說：“那你覺著什么是有意思的事？”

齊正剛一怔，一時卻無法答出這話，平復(fù)了下心情，才說：“當(dāng)然是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br>
“哪種意義？”

齊正剛蹙著眉頭，說：“對社會、對家庭有意義，至少要對自己負(fù)責(zé)?！?/br>
“齊凱他哪里沒有對自己負(fù)責(zé)？他做的事情比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要有意義，對他來說。”

齊正剛露出諷刺的笑容：“你們就是這么自我麻痹的嗎？你們所做的事情就是去參加一些所謂的比賽，自以為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粉絲而洋洋得意，等到被別人打敗的時候，就像是個喪家犬一樣垂頭喪氣，我齊正剛的兒子怎么會這么丟人顯眼？”

“你就沒輸過嗎？”顧書白忽然開口問道。

齊正剛卻不說話，顧書白又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贏給你看。”

一直沉默的齊凱盯著齊正剛，冷漠地說：“我會回去，以一個冠軍的身份?！?/br>
齊凱爸媽坐回車?yán)铮R凱mama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忍不住流了下來，嗔罵道：“齊正剛你要是剛才打下去了，我就跟你沒完！今天不是說好要帶他回家過年的嗎，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都多少年沒回來了，你要是把他逼走了，我就……我就……”

“別哭了，煩不煩?！饼R正剛郁悶地長吐口氣，他盯著自己不住顫抖的手，指甲上還有從齊凱臉上刮下來的痂，心里一陣揪痛，齊正剛說，“他這種倔脾氣，像誰？”

“像誰？還不是像你，他喜歡玩游戲你就讓他玩好了，整天把你自己的理想包袱追加在他身上，你這個人，怎么能這么正義凜然地做著這種自私的事情?！?/br>
“好了別說了。”齊正剛煩躁地吼道。

女人抽泣著說：“我等著小凱回家，哪怕他不是冠軍，他也是我兒子?！?/br>
“你就別哭了，他都這么說了，肯定會拿到冠軍，”齊正剛被老婆哭得心軟，語氣也緩了下來，“那是我齊正剛的兒子啊。”

“對不起，”齊凱悶聲說，“我爸丟人了?！?/br>
見謝爻和顧書白都不說話，于威怕齊凱尷尬，忙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要是我爸媽來更能撒潑，呃，我不是說你爸媽撒潑啊，你mama人還挺好的……啊，不是……”

千言萬語，多說多錯，于威平日里沒這么嘴笨，只是看到齊凱爸媽，他是真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爸媽，聽著那些如刀子一樣扎在心上的話，于威自己的心都亂了，哪還有多余的心思去安慰齊凱。說到最后，于威閉嘴不說了，一股斷腸人在天涯的悲涼氣氛。

“我挺羨慕你們的?！痹谝黄聊?，顧書白忽然笑著對他們說。

***

幾日過后，俱樂部里的人都開始收拾東西回家過年，夏軒走得早，江景卻是一直拖到臘月二十八才肯回去。

于思文把他送去機場，小獸似的盯著江景，依依不舍，眼淚直打轉(zhuǎn)。

江景摸著于思文的頭，說：“以后我會經(jīng)常來A市玩，你有時間也去我那兒轉(zhuǎn)轉(zhuǎn)，帶你吃好吃的。”

“好，”于思文點點頭，又說，“這賽季大家估計會很忙，我不敢一個人出遠(yuǎn)門，休賽期我會想辦法去找你的，我也想多見見你?！?/br>
江景一怔，眼眸變得深邃，他忍不住攬過于思文，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好，我等你。”

“路上注意安全，”于思文沖著江景的背影揮手，心里一陣別離的難過，“到了給我打電話——”

江景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對于思文說：“玉米，你喜歡我嗎？”

于思文訥了下，點了點頭：“喜歡。”

江景微微一笑，俯下身在于思文嘴唇上輕輕一啄：“我也喜歡你，是這種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好好考慮一下，在背后一直注視著你的人不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