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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是這位親自去說要清場的世子殿下站在這里。 或者說,偏偏是這位世子殿下去清的場。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吩咐的、都吩咐了誰,也很清楚,那些所謂的偶遇巧合,并沒有真的像它看上去的那樣巧。 更何況鐘意的演技也并不真的如何高明,今天在場的人,不過都是笑著裝糊涂而已。——而至于佳蕙郡主,大概是那個連裝都懶得裝的。 鐘意陡然有種被人扒光了站在大太陽底下的羞恥感。 其實也不差什么了,不過一個是裸露身體,一個是袒露心底。 “我,對不起……”鐘意低下頭,她不想哭的,也覺得這時候哭的話實在是太矯情,但當(dāng)難堪的眼淚真的涌上眼睫時,鐘意又只好在心底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這時候哭一下,似乎能搏一搏對方的同情,也不算錯了。 “舅母想我嫁給定西侯世子?!逼鋵嵳娴恼f出這句話的時候,鐘意并沒有裴濼以為那么羞恥,畢竟在生死折磨的大事之前,女孩子的矜持啊什么的,對鐘意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起碼并沒有對面的人以為的那么重要。 鐘意迎著對面人陡然柔和下的神色,木木地補(bǔ)充道:“可是我不想?!?/br> 其實世間的很多磋磨折辱,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句“可是我不想”而已。 有很多人有勇氣說出來,拒絕掉了,或者拒絕不掉,也有更多的人根本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比如上輩子的鐘意。 這也算是一個長進(jìn)了,鐘意想,無論最后成與不成,自己都比上輩子強(qiáng)了點。 裴濼閉了閉眼,拉過鐘意的手,把剛剛從腰間取下的那枚同心佩輕輕地放到了鐘意手心里。 鐘意略帶茫然地仰頭望著他。 這茫然里,隱隱含著難以置信的驚喜之色,這個小姑娘似乎并沒有較為客觀地意識到過自己美貌的威力,那么看過來時,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誘惑。 裴濼的喉結(jié)微微動了下,有那么一瞬間,他想俯過身去對她做些足以抹消那分天真的事情,但終究是克制地站定了,低低地開口道:“我也一樣,母妃想我娶一個人,我……不想?!?/br> 裴濼想,其實真要論的話,不是他不想,而是對方不想吧。 應(yīng)該是因為驚愕,小姑娘那雙本就又圓又大的眼睛頓時瞪得更圓更大了,可愛得讓裴濼忍不住想摸一摸。 他也確實就那么做了。 鐘意驚惶地閉了閉眼,長長的眼睫掃過裴濼的手心,掃得他的心莫名定了下來,某個適才突兀浮現(xiàn)在心頭、本還有些盤旋不定的念頭驟然就此生了根。 “我們是從小定下的親事,很小很小的時候,兩家在共同的長輩前定下的,”裴濼思量著緩緩道,“如果我要悔婚的話,會很麻煩……長輩們都很希望我娶她?!?/br> 鐘意愣愣地想,這和自己聽到不太一樣。 她原先誤以為在長寧侯府遇到的是眼前這個人的時候,一度還格外在意地留意過燕平王府的消息,她那時候聽說燕平王妃為世子挑中的是余姚楊家的四姑娘,但如今聽對面人的描述,余姚楊家……如何也不應(yīng)該啊。 大概是鐘意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了,裴濼頓了頓,突然笑了。 這還是一個小姑娘呢,裴濼想,我與她說這個做什么。 定西侯府那個畜生是個虐待狂,承恩侯府都能想著把她嫁過去,想來平日里是沒有好好教導(dǎo)過她什么的,自己現(xiàn)在跟她說這些,她又聽得半懂不懂,懵懵懂懂的……何苦去平白難為她呢。 “不過這些都是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了,”裴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沉吟片刻,如此道,“你只消記住一點,我不會再娶她,不過……” 裴濼深深地看了鐘意一眼,緩緩道:“即便如此,我也依然無法與你正妃之位?!?/br> 承恩侯府式微,鐘意的出身又那么的低……裴濼幾乎想也不用想就能張口道來十?dāng)?shù)條對方不足為正室的理由,但真到了說出口的時候,卻又忍不住詞窮又虧心。 而這一切,皆是對面的人生得實在是太好了,全身上下,似乎沒有一處長的是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裴濼無比清醒冷靜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美色到了一定地步,真的是一把利刃,這樣的顏色,承恩侯府竟然想著把送給那人渣糟蹋,而不是送入宮…… 裴濼第一次感激起自己堂兄那從小到大、從始至終的不近女色。 “但一個側(cè)妃之位還是可以的,”裴濼無意識地捏緊了鐘意的手,不給對面人抽出去的機(jī)會,緩緩地補(bǔ)充道,“母妃不同意佳蕙胡鬧,可佳蕙說她是真的喜歡,母妃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許了……從小到大,我從不曾因真的喜歡什么而與他們起爭執(zhí)。想必在這件事上,母妃應(yīng)該是會對我退讓三分了?!?/br> “你愿意么?”裴濼彬彬有禮地詢問對面的人,好像他提出的是一個什么需要對方深思熟慮、左右權(quán)衡才可能回答的問題,末了,還緩緩地補(bǔ)充道,“我沒有定西侯府那畜生的惡癖,我保證。” 鐘意攥緊了手上的同心佩退出來,低頭撫了撫裙裾,悶不吭聲地作羞赧狀。 簡直再愿意不過了,鐘意苦笑著想,這都要齊大非偶了。 好像一個已經(jīng)餓了十年的人被一張從天而降的大餅砸了個正著,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渾渾噩噩難以置信,緊接著,就是要懷疑餅里有沒有毒、餅是不是真的能吃以及餅吃完之后該要怎么辦了。 鐘意倒沒有昏頭昏腦,她只是奇怪,深感莫名,不安也有,但更多的,是想到了那句“不要不痛,不受不欠,不期不失。” 那可是她用整整一條命換來的警世箴言。 她先前受了承恩侯府的銀子救了母親的命,如果能順利嫁到燕平王府去,不說什么側(cè)妃不側(cè)妃的,只要能爬上裴濼的床,想來林氏都是異常滿意,也算是還了原來那個“欠”。 只是她如今受了裴濼這么大的恩惠,以后又要拿什么去還這個“欠”呢? 鐘意想不出來,但是她也知道這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可以左右的,也就只有自己不主動去伸手“要”,更不去做什么無望的“期待”。 不要不痛,不期不失,先做到這兩句吧。 裴濼卻被她臉上羞赧的神色蠱惑了,伸出手,捧起鐘意的側(cè)臉,像是在欣賞什么稀世珍寶般一寸一寸地認(rèn)真看著。 鐘意順著他手上的力道抬起臉,眼睫顫了顫,終還是乖順地閉上了。 鐘意想,要是拿這個來還“欠”下的恩惠話,自己倒是算不上有什么吃虧的。 但裴濼終究沒有吻下去,他只用著純粹欣賞的眼光認(rèn)真地打量了半晌,在心里默默想著,她和傅斂洢不一樣,她是柔弱的、無助的、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倚靠的……她那么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