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安好，阿意來給您請安了?！?/br>
    雖還是與以往一般的乖巧姿態(tài)，但總感覺，比往日更多了分什么東西。

    似乎更引人注意、也更投人眼緣了些，林氏多看了鐘意兩眼，視線在她的發(fā)梢鬢角、配飾衣裙上停留了片刻，又想到丫鬟們方才報來鐘意與駱琲在拐角處的對話……

    林氏瞇了瞇眼睛，捏住鐘意的手，放在眼皮下審視了片刻，然后一把扔開，舉起茶盞，一語雙關(guān)地譏諷道：“五丫頭如今是長大了，舅母都快要留不住你了?！?/br>
    鐘意被林氏拂開了也無半分懊惱，依舊端端正正地跪著，垂著頭乖巧軟糯道：“舅母大恩大德，帶阿意出苦海，阿意窮盡一生都還不清。”

    ——拜前世在大夫人手下討生活所賜，鐘意對這類掌控欲極強的當(dāng)家主母的心思把握的還算準(zhǔn)確，她如此柔順服帖地垂頭跪著，能讓林氏擁有一種能完全支配她的美好感覺，果不其然，鐘意訴完忠心后，林氏的神色也溫和了些。

    但也僅止于此了。

    “好阿意，舅母知你是個知恩圖報的，”林氏抬起鐘意的下巴，望著鐘意那張我見猶憐的巴掌臉，眼里閃過一抹惋惜，但仍冷著心道，“定西侯世子毛病雖多，但也知憐香惜玉?！?/br>
    “你如此模樣，又是他親口向我求的，只要你乖巧聽話，男人都不會忍心對你做什么的……等你表哥領(lǐng)了洛陽衛(wèi)指揮僉事后，舅母定會上定西侯府向你當(dāng)面道謝?！?/br>
    “能為舅母分憂，是阿意的福氣，”鐘意蒼白著臉緩緩道，“只是有一事，阿意思來想去，還是該稟明了舅母的好?！?/br>
    鐘意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汗巾帕來，那帕子蠶絲勾制，綴了綢緞，摸起來順滑無比，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如一汪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水，絕非尋常人家可有。

    當(dāng)然，真正讓林氏一下子看直了眼的，是其上綴的明黃緞子，和其尾繡的那個“燕”字。

    林氏的心猛地顫了顫，頓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短暫地被那喜悅沖破理智后，林氏清了清嗓子，穩(wěn)住了心神，端莊嚴(yán)肅道：“阿意，這帕子是你從哪兒得的？”

    汗巾帕可是貼身之物，古來有定情之意，林氏雖然對鐘意的美貌很有信心，但鐘意可是一直活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與燕平王世子半句話都沒說過的！

    既如此，燕平王世子給鐘意送什么定情的東西？

    但以鐘意往日循規(guī)蹈矩的作態(tài)，林氏又很難去懷疑這汗巾帕是鐘意偽制的……當(dāng)然，這里面也有林氏清楚這帕子絕非一般人可以偽制出來的緣故。

    “半年前，長寧侯府的太夫人過壽，阿意一時不察，在侯府后院崴了腳……”鐘意低著頭，羞答答道，“世子殿下其時恐是看阿意難堪，這才遞了帕子給阿意解圍?！?/br>
    第5章 初相見

    事情當(dāng)然沒鐘意說的那么簡單。

    鐘意不過一外室女之女，整座承恩侯府都沒幾個把她看在眼里的人，林氏更從一開始打的就是用其以色侍人、為駱家謀助力的主意，怎么可能會好心帶鐘意去長寧侯府見世面呢？

    林氏恍惚了一會兒才想起：那回之所以會帶鐘意過去，還真是有原因的。

    ——康敏公主扭了手，洛陽的貴女圈卻約好了在長寧侯府的壽宴上以“武宗功績”為題斗詩獻(xiàn)禮，康敏公主嫌宮女的字不好看，意外見了鐘意給靜安師太抄的佛經(jīng)，特特點了她過去替自己書寫。

    但等真到了長寧侯府，鐘意一掀帷帽，康敏公主就后悔了。

    鐘意顏色太盛，就是拿來做丫鬟，洛陽閨秀里十個有八個都容不下，更別說她還有個曖昧含糊的“表小姐”身份。

    駱琲“洛陽第一美男子”的名號不是虛的，雖承恩侯府以姻親封爵、三代而終，稍微有點見識眼光的人家都不舍得把女兒嫁過去，但縱然嫁不了，也不妨礙大家同仇敵愾地討厭那個表姑娘。

    鐘意被那幫高門貴女呼來喝去折騰得夠嗆，后來躲到后院偷閑時，掛不住唯唯諾諾的假面了，一時窩火太過，意氣之下，憤憤踹了個路邊的石子，結(jié)果一個沒站穩(wěn)，反把自己扭了個正著，跌坐在地不說，還崴了腳。

    鐘意蹲在小道邊，摸著自己飛速腫起來的腳踝，才真是欲哭無淚了。

    有陌生男子路過時，鐘意趕忙放下裙擺遮住躲到一邊，沒成想，那人走過一半，卻又兀自站定，繞了回來，然后皺著眉頭略顯不耐地蹲到了鐘意面前。

    在鐘意疑惑揚眉，張口欲問時，那人閃電般出手，飛快按住了鐘意的腳踝，然后“咔嚓”一聲，把扭到的骨頭給正了回來。

    鐘意哪里見過如此陣仗，兩輩子加起來，她還是第一回被陌生男人摸到腳踝，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卻被對面人嫌麻煩般捂住了嘴。

    這一捂，不僅是被捂的鐘意瑟瑟發(fā)抖著不敢出聲了，連捂人的陌生男子都后知后覺地愣住了。

    然后鐘意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那人松開手，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手心看了半晌，再又抬頭望了望鐘意，又出人意料地舉起手重新捂住，再又放下……緊接著，那眉頭便深深擰了起來。

    等那人面帶不虞地從懷中掏了帕子扔過來時，鐘情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竟是緊張到被嚇哭了。

    一摸臉上一手的水，鐘意羞悔交加，自己胡亂抹了把臉，連被扔到手邊的帕子都沒動，轉(zhuǎn)身就想一瘸一拐地走人了。

    孰料那人卻趕在她之前也抬腿要走，二人又撞個正著，那人等了半天，見鐘意沒有從自己懷里出來的意思，閑閑地伸出一只手推開鐘意，直把鐘意推到了一尺以外的地方，然后挑了挑眉，冷淡地提醒道：“看路?！?/br>
    鐘意又急又惱，霎時更想哭了。

    那人才不看鐘意羞慚交加的臉，抬腿快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回過頭來，略顯不耐地輕嘖了聲，對著尚站在原地生悶氣的鐘意低低道：“哭有什么用？誰欺負(fù)了你，欺負(fù)回去就是?！?/br>
    鐘意怔怔回頭，那人卻已轉(zhuǎn)身走遠(yuǎn)，只留了個挺拔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鐘意低下身，把方才留在地上的帕子重新?lián)炝似饋怼?/br>
    其上明晃晃的那個“燕”字，讓鐘意錯愕之后，也霎時打消了那份本就不該有的莫名心思。

    燕平王世子是何等身份，鐘意心知，這又是一個自己沾上去都污了人家名兒的“云”。

    林氏一直想與燕平王府搭上關(guān)系，駱琲被她逼著日日向佳蕙郡主獻(xiàn)殷勤，這還是承恩侯府的世子爺呢，對人家來說尚且不值一提，就更別提鐘意這么個“污泥”了。

    鐘意深知，只要自己把這汗巾帕子拿給林氏看，對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給自己提供“偶遇”的機會，但……鐘意心里卻不大愿意。

    聽聞燕平王妃看上了余姚楊家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