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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過來抓住梵玨的肩膀,「你清醒一點,蕭金卿已經(jīng)死了,你不要再騙自己了!」梵玨的雙手垂落在身體兩旁,臉色蒼白,愣愣地看茗俞立刀,「死了?」俞立刀扭過頭去,鼻音模糊地應(yīng)了一聲。梵玨撲回床邊,跪在蕭金卿的身邊,「不,不會的……他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呢?他還沒有親口告訴我,他在不在乎我是他的兄弟……沒有跟我說最后一句話,他怎么可以死呢?……金卿,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跟我說話啊……」沒有嚎哭,甚至沒有眼淚,只有少年凄切悲苦的哀求聲,一聲一聲通宵連旦。這一年的冬天仿佛特別的長,一場接一場的大雪幾乎將整個京城冰封,整座城池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里。除夕之夜,太后薨逝,舉國縞素。大雪消融的時候,九王府內(nèi)外的白幔還沒有撤去。世人皆傳皇子純孝,朝中大臣也聯(lián)名上書,請求陛下嘉獎九皇子,以為天下之范。——月初五,圣上頒旨:九皇子梵玨才德出眾,擢為安華太子。昔曰的九王府、今曰的太子府里,前來獻(xiàn)禮賀喜的人們絡(luò)繹不絕,各色禮物堆山填海一股擱滿了院落內(nèi)外,人人都是歡天喜地。這樣的歡度時刻,作為主角的新太子,卻始終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轉(zhuǎn)眼已是春華秋逝,寒風(fēng)乍起時,滿園的花木凋零了。蕭蕭的無邊落葉之中,梵玨坐在屋檐下,握著手里的一塊玉佩,那是蕭金卿從小帶在身邊,冬至那夜趁熟睡之際偷偷系在他脖子上的。老總管站在一邊,憂心忡忡地勸著:「殿下,要下雨了,您還是回屋里吧?!?/br>「崇安,你說死了的人,會有魂魄么?」被喊到名字的老仆躬了身子,小心翼翼回答:「奴才不知道,世人都這么說,奴才想應(yīng)該是有吧?」「如果他有魂魄,會記得回來看我么?」梵玨看著漸漸暗沉下來的天空,東邊飄來了一大片的烏云,大雨馬上就要來了。「蕭公子的為人那么好,一定會記掛著殿下的。」老總管老淚縱橫,「殿下啊,您要保重身體吶……您總是這樣不吃不喝、風(fēng)吹曰曬著,蕭公子泉下有知,也會難過的?!?/br>「會么?他會難過么?」梵玨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容,「我騙了他那么多事情,他心里一定恨我還來不及,怎么會難過?」「沒有的事,奴才都看得清清楚楚,殿下您是一心一意為他著想……奴才、奴才替死去的蕭公子求殿下,您就哭一場吧!您從那天回來,一滴眼淚都沒流……」老總管雙膝落地,嗚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帶落幾點雨滴,啪啪砸在屋檐前的磚地上,泛開了一個挨著一個的灰色暈圈。梵玨閉了眼睛,感覺那雨水撲打過來的寒意,嘴角微彎了起來——是么,這么久了,自己竟然連一滴淚也沒有流?他的眼淚,都到哪里去了呢?他從前不是很會哭泣的么?母妃扔下他的時候,他號啕大哭;皇后叫人用淬了蜂毒的金針扎他,他也掙扎著大哭過;就連第一次在客棧找上蕭金卿,也是因為他嘩嘩不停的淚水,才讓蕭金卿留下了他。可是為什么知道蕭金卿死掉,他卻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人會再溫柔地幫他擦拭淚眼么?那個最在乎自己眼淚的人不在,所以才一聲也哭不出來了么?梵玨睜聞眼睛,邁步走進(jìn)了雨里,雨水又冰又冷,他臉上的笑意卻愈加明麗了。「殿下,您不能去啊……」老總管哀求著阻攔他,卻被他輕輕推開,漫天漫地的白線里,梵玨拼命仰起了頭,雨水沖刷在他的額頭上,順著臉頰淌下……他攤開雙臂,迎著那雨旋轉(zhuǎn)起來,一圈、一圈……周圍一切的聲音都遠(yuǎn)了,雨水擊打在樹葉上聲音、雨水擊打在屋瓦上的聲音,都聽不見了、都聽不見了……「金卿……大哥……我好想你、好想你……」梵玨停下來,慢慢在雨中抱住了自己,仿佛那就是蕭金卿不再溫暖的懷抱,輕輕擁著他、輕輕抱著他,不再分開,不再分開……俞立刀走進(jìn)后院,沒想到隔著重重雨幕,會看到這樣一個梵玨。這就是外面?zhèn)髀劥猴L(fēng)得意的安華太子么?這還是那個他在樹林第一眼就看出來絕不簡單的機(jī)靈孩子么?這還是那個除了蕭金卿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飛揚(yáng)跋扈得要死的壞小子么?「你瘋了么?」他一步?jīng)_了過去,堪堪接住梵玨因為脫力而滑落泥水的身體,「就算你這個樣子自輕自賤,他也一樣看不到!如果我是他,我會死也不得心安,就算變成鬼魂,我也會回來找你!」梵玨聽清他的話,使盡全力掙扎了起來,「好、好,我就是要他不得心安,我就是要他回來找我!」「梵玨!別這樣!他不會回來,不會回來了……」俞立刀努力要抓住他,兩人在雨水里扭打起來,落葉跟泥漿沾了一身。終于,梵玨跌坐在了泥潭里,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他憑什么一句話也不對我說就死了?說一句我不在乎你是誰有那么困難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是兄弟就不能在一起,為什么他可以接受一個男人卻不能接受我?」他向后仰倒在地,朝著天空伸出手來咆哮,「老天!你告訴我,愛上自己的哥哥就真的罪無可恕么?為什么你要把他從我身邊拉走,你還給我!你還給我呀!」雨水落進(jìn)他睜得大大的眼眶,又盈滿出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沒有他的淚。俞立刀覺得眼里熱熱的,似乎有什么要噴薄而出,他就站在梵玨身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為了逃避失去好友痛苦躲到了塞外大半年,沒想到今天回來,卻看到了這樣刺心的一幕。這到底是個怎樣倔強(qiáng)的孩子啊,蕭金卿死去時他甚至沒有在眾人面前流過一滴淚,他本來以為那時因為梵玨愛得不夠深、心里不夠痛……可是他錯估了這個少年的感情,大概正是因為太悲、太痛,所以那時才哭不出來吧。在自己沉浸于漠北風(fēng)光的時候,這個少年守著到處都是愛人影子的屋子,又是怎樣一夜一夜熬過這一百多天的呢?站在梵玨的身邊,俞立刀覺得自己甚至沒有資格去安慰他,因為少年要的安慰,永遠(yuǎn)是自己無法給與的;因為那個能夠真正安慰少年的人,已經(jīng)成了山嶺上的一堆枯骨。雨水中的梵玨忽然放聲大笑,「蕭金卿,你以為死了就可以否認(rèn)跟我發(fā)生過的一切?你做夢,你做夢!我不會放過你,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不會,永遠(yuǎn)都不會!」老天仿佛也感受到了少年的悲苦,雨越下越大,撲打在少年的身體上,襯著他一聲比一聲低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