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似的。

從外面探進來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柔化了他側(cè)臉的輪廓，而他的嘴唇微微翹起，是開心的模樣。容庭難得見他這樣的表情，于是好奇地問他，你這是在做什么？

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卻在看向他的同時消失殆盡。他答，少爺?shù)姆块g太冷清了，養(yǎng)幾盆植物能看上去熱鬧些。

他看著此時全無笑意的他，心生不爽，頓時嗤笑了一聲，開口，無聊，弄完趕緊走。

他依舊是一副溫馴的樣子，低頭答，是。

然后他就真的消失不見了。

天空依舊是昏黑一片，窗臺依舊是空蕩蕩的。

他有些愣怔，回過神來，麻木而機械地在空房間里重復(fù)地叫著。

成玨。

成玨。

一次又一次。

好像不斷地喚他的名字，他就能出現(xiàn)那樣。

可是這個房間除了他，別無一人。

他像是意識到什么，瘋了一樣地跳下了床跑出房間。

殘月如同黑夜豁開的罅隙，霏微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他只穿了一件睡衣，而深夜零下的溫度他卻渾然未覺，正一個勁地在垃圾堆里不停地翻找著什么東西。

這時韓姨察覺到了動靜，走了過來探看究竟，在發(fā)現(xiàn)是他時不禁驚呼。

“誒呀祖宗啊，您怎么到這里來了！傷口都裂開了，快快快，您要找什么跟我說??！”她忙上前拉住了他不斷翻動的手。

他毫不猶豫地甩開了她的手，動作未停，而眼睛像失去了光澤，沒有任何生機。

韓姨看著一陣心疼，腦海突然白光一現(xiàn)，說：“您、您是不是要找昨天您讓我丟的那幾樣東西啊？”

他的手果真一停，轉(zhuǎn)頭看向她。

“那些東西我哪敢丟?。《己煤貌刂?！”韓姨心底嘆了一會兒氣。她既然是看著他長大的，怎么會不清楚他是何種性格呢？

越在乎的東西，他反而越裝作不在乎，然而等到失去了，他才曉得后知后覺地想要把它找回來。

他沉默了許久，似如釋重負般的突然來了一句：“謝謝......”

他從來不屑說這兩個字，而今夜色正濃，韓姨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卻聽出了那話語中的一絲哽咽。

韓姨趕緊叫了醫(yī)生前來換紗布，他低下頭，這才看見傷口已經(jīng)裂開，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被染透了大半。

可他并沒有感覺到一絲痛意。

這天氣，實在太冷了。

第二十八章

顧思亦是本來容父指定嫁給容庭的未婚妻，因為容庭再三執(zhí)意地抗拒與回避，加之又在他壽辰時發(fā)生了這檔事，是以容父近些年好轉(zhuǎn)的心臟病又有再次復(fù)發(fā)的趨勢，于是匆匆飛往美國療養(yǎng)生息。臨走前他仍不忘囑托顧家將他們最寶貴的一個女兒暫時寄居在容家，說的好聽點是來照顧容庭，說的難聽點就是硬塞進容家好生米煮成熟飯。

韓姨本來以為顧思亦是個難伺候的千金大小姐，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脾氣竟意外的溫軟，說話聲音小小的，逢人便笑吟吟地打招呼，很有禮貌。

顧思亦給韓姨的印象很好，她見韓姨在做藥膳粥，就開口道：“是給我的......未婚夫嗎？”她說“未婚夫”時還猶豫了一下，儼然是不大適應(yīng)這個稱呼。

韓姨笑，說：“是啊。”她低頭看見一顆顆米粒已經(jīng)碎成了粘稠的米花，這才熄了火。而她道：“要我?guī)湍蒙先幔俊?/br>
韓姨忙擺了擺手，嘴中不斷道“不用”，隨后在轉(zhuǎn)身之際，突然來了一句：“不過你可以偷偷地過去看他一眼?！?/br>
顧思亦疑惑：“為什么是偷偷地？”

韓姨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他脾氣不是特別的好?！?/br>
顧思亦歪頭想了一會兒，亦步亦趨地跟著韓姨上了樓。

一道筆直漆黑的長廊，韓姨按下了開關(guān)，隨后一盞盞的吊燈逐一亮了起來。地面上并非是單調(diào)的木質(zhì)地板，而是鋪著一面帶有扶?；ǜ〖y的絨毯，赤腳踩在上面綿軟而又舒服，還會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她不知不覺地逗留在原地多玩了一會兒。

韓姨繼續(xù)在前面磕磕叨叨地道：“以前這里哪，并沒有這面毯子。是后來有個人不小心在上面跌了一跤，他才換的?！?/br>
她道：“他對那人可真好?！庇洲D(zhuǎn)而好奇地問：“那人是誰？”

韓姨卻在此時搖了搖頭，說：“少爺對他一點也不好?！?/br>
“所幸的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br>
他最近睡眠時間逐漸加長，有時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圓子在他肚子上蹭了許久他才醒了過來。

雨下了好幾天終于停歇，然而空氣依舊是濕漉漉的，帶著一股子霉味。被子也因此受潮，黏黏膩膩的，他睡得極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渾身沒什么力氣。

就比如，他切菜的時候，菜刀不小心從他手上滑落下來，摔在地上，差點就砸中他的腳趾。

又比如，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差點一腳踩空——幸好他及時地扶住了把手才免遭此難。

再比如，他燒水的時候，想把guntang的開水倒進保溫杯里，一小部分的水從杯子里濺出，落在他的手背上，頓時鼓起了好幾個水泡。

天空漸漸放晴，他將潮濕的被褥用雙手緊緊抱著，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陽臺上。

他動作輕緩地將棉被鋪開，隨后用晾衣桿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他低頭看著樓下的后院中，圓子正團成一個曲奇餅干的形狀在曬太陽，尾巴搖搖晃晃的，時不時拿后腿蹭它那張瞇著眼睛的貓臉。

他意識逐漸有些縹緲，思路開始無限地擴散。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等到明年的夏天。他喜歡夏天，這是一個最適合偷懶的季節(jié)。他不會選擇出去玩，而是整天窩在房間里吹空調(diào)看電視。

他還想去讀一所醫(yī)科大學，不論什么樣的都好。他想當醫(yī)生，就像老師那樣的，能夠救死扶傷許多人。

他還想......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白色的布料上突然洇出兩滴鮮紅的液體，像血一樣。

他用手指蹭了蹭，還是濕潤的。

隨后，又有一滴落在了他的指甲蓋上。

四滴。

五滴。

他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才意識到，這些血是他自己的。

“一群廢物！都他媽給我滾！”門內(nèi)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顧思亦嚇了一跳，瑟縮了下肩膀，看向韓姨。

韓姨習以為然地道：“你看吧，我說過他脾氣不好?！?/br>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群人落荒而逃。韓姨囑咐了顧思亦一句“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