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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緊抱在一起。蕭仲孺在數(shù)日前就已經(jīng)為顧鈞父子安排好了后路,他已尋好了替身在府里養(yǎng)著,將真正的父子二人悄然送往益州,到那里后便叫他們改名換姓,安穩(wěn)富足地過完下半身。他雖也惜命,卻知若這時候同鈞哥兒等人離開,雍京必會大亂,到時候反而誰都走不掉。顧鈞也不問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將老爺扶回屋中。桌案上備了酒菜,極是精致,屋里彌漫著一股甜香。兩人同坐,顧鈞為他斟酒,緩緩道:“我親眼看元哥兒坐上了船,這才安心回來。”燭光中,他的眉眼柔情如初,跟著抬頭,盈盈地看著老爺,篤定地道:“你不走,我也不會走?!?/br>蕭仲孺握了握他的手心,二人相視,彼此皆溫柔莞爾,然后湊近,親住了嘴。溫存片刻,兩人同飲,糾纏了幾年,今卻是他們難得如友人一般,一起話說從前。顧鈞喝了些酒,臉上有了醺意,他一臉懷念地說道:“我自小身子不好,阿爹阿娘就偏疼我。幼時,院子里種著好多芭蕉樹,娘會將我抱在腿上,讀詩給我聽?!?/br>蕭仲孺聽他輕聲說著話,只覺心中從未如此平靜安穩(wěn)過。“我爹不忙的時候,也會和我們一起。我爹雖學(xué)富五車,卻常被我娘說得應(yīng)不上嘴?!彼⑽⑿φf,“然后,大哥就會跳出來,替我爹說話,二哥和三姐就在角落里悄聲笑著,大伙兒都好不高興。”蕭仲孺舉杯飲酒,聽他說到這里,慢慢地抬眼。他目光微微閃爍:“我記得,顧茂生只一獨子……”他怔怔地問,“你何時多出來的兄姊?”顧鈞止聲,靜靜看向了他,目光里俱是悲涼。蕭仲孺的手猛地一松,酒杯砸落在地。第19章顧鈞止聲,靜靜看向了他,目光里俱是悲涼。蕭仲孺的手猛地一松,酒杯砸落在地。這一聲脆響,便好似那驚醒夢的鐘鑼聲。蕭仲孺便覺一個恍惚,整個人如若被抽掉了力氣。同時,鈞哥兒清冷的聲音響起來道:“在我十歲時,生了一場重病,命幾乎去了半條。據(jù)說,那日來了一個道士,道士說我命格太輕,怕是個福薄的,唯有放在他人名下寄養(yǎng),方能躲過大劫?!?/br>“我阿爹阿娘雖極舍不下我去,卻也只得無奈一試,將我送至京外托人養(yǎng)大,未承想,我的身子果真一日比一日好。盡管是如此,我和親人仍月月書信往來,每年阿娘都會做衣裳襖子遣人給我送去,阿兄阿姊也都極思念我……”鈞哥兒呢喃道,“……豈知,真如那道士所言,到最后,就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br>“哐啷”的連聲響動,蕭仲孺驀然施手扶住了桌案,死命支撐才沒有倒下去。他的額前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兩眼直直地看著眼前人,竭力地嘶聲道:“你……你究竟是誰?”顧鈞醒過來似的,僵硬地轉(zhuǎn)回向他,通紅的眼眶盈著水霧,幽深的瞳孔霍地迸發(fā)出刺骨的恨意,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死死地捏緊,那一字一句像是從他的牙縫里擠出來一般:“我阿爹,正是順德一年四月,蒙冤而死的傅丞相——傅昶!”當(dāng)下,蕭仲孺猶如遭人當(dāng)頭棒喝!“……”他雙目圓睜,一臉不可置信。傅昶……居然是傅昶之子……說到傅家,那是無人不知、無誰不曉,傅氏自前朝就有,儼可說是百年望族,太祖時傅昶已經(jīng)入閣,先帝時就已經(jīng)官拜吏部尚書,后來任為丞相。然而,傅昶此人過為剛正,和蕭仲孺政見多有不和。傳言,先帝駕崩前數(shù)月,曾動念認蕭仲孺為嗣,以封為太子,傅丞相卻大力反對,直言道蕭仲孺血脈不純,難以為正統(tǒng),力薦先帝立齊王之子為太子。在新仇舊恨之下,先帝宴駕時,蕭仲孺便于當(dāng)日命人捉拿丞相,其滿門和眾門生無一放過。顧鈞的雙眸惡狠狠地看著眼前之人:“你以謀反之罪,治我阿爹和兄長凌遲之刑,一刀一刀割下了他們的血rou,我其余的親人盡數(shù)被斬首,便是我只有兩歲的親侄兒,也被人活活摔死。我傅家上下六百口人,除了我之外,無一幸免……”他咬著牙,宛似泣血,“蕭仲孺,你日夜夢魘,可你殺我傅家滿門時,你又可曾有一絲悔意?這些年——教我心何安?你心又何安!”蕭仲孺被質(zhì)問得一震,心底涼透,脫力似地屈身一跪。他無聲地喃喃:“不、不可能……”蕭仲孺猛地記起,抄家時他便曾有留意過,傅昶確有一幺子,但年幼便已經(jīng)夭折。他汗如雨下,掙扎地抬頭,問:“你是……傅長生?”“顧鈞”聽他喚出此名,失了失神,輕道:“除了爹娘之外,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聽人這么喚過我了?!?/br>——當(dāng)年,傅長生僥幸保全了一條命,他就立誓,必要為親人報仇雪恨。想來也是天意,常州縣令之子顧鈞因身子孱弱,自幼被送到宜彰老家由老人撫養(yǎng),后來宜彰爆發(fā)疫病,死了全鎮(zhèn)的人,顧家上下和奴才都沒躲過這場病災(zāi)。傅長生便暗中替了顧鈞的身份,回到常州顧府,正巧趕上為顧縣令料理喪事。他遣散顧府的奴才,只留一個服侍過夫人的老婆子,千里迢迢來到京城“投奔”嫁進劉家的顧氏,以此借機接近太傅。蕭仲孺精明過人,聽到此處,如何會意不過來,從一開始便是一場局——單純清漣是真,意圖勾引也是真,只難為了堂堂丞相之子,為了報仇,寧舍身于殺父母之仇人,有如此覺悟,蕭仲孺何有不栽的道理——蕭仲孺含著滿嘴腥氣,兩眼死死地盯著傅長生,強撐地道:“所以,是你害、害了……晟兒?”傅長生雙目通紅,卻抿唇一笑,答道:“是。”傅長生自幼多病,故善醫(yī)理。蕭晟好端端的,怎會突然腎氣虧損,又服了寡婦給他的yin藥,藥力突發(fā)之下,繼而猝死,這一步一步,既是人為,亦為天意。“郭氏……也是你?”蕭仲孺沉痛地闔了闔眼,猶不肯死心,顫聲道,“你如此恨我,那為何——”傅長生知曉他問的何事,只緩緩道:“郭氏形跡已經(jīng)敗露,大可能害不死你,反會遭來后患,不若讓她助我一臂之力?!彼浦捴偃?,嘶聲道,“再說,你害我家破人亡,使我夜夜難寐,一生難安,這種生死不如的滋味……我又怎么能不讓你也嘗一嘗?”蕭仲孺血氣翻涌,猛地劇烈咳嗽起來??芍粦{傅長生一人,又如何有這翻云覆雨的能耐?香爐里的香已經(jīng)燒到了末端,一道猩紅血絲從蕭仲孺的嘴角溢出,他終是明白過來:“是你……走漏的消息……!”義軍如此神勇,也是在鈞哥兒進門之后,這兩年來,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也全是他搗的鬼。“也不盡然是?!备甸L生諷刺一笑:“蕭仲孺,你自以為權(quán)勢滔天,可憐卻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