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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鼎旺,無數(shù)高僧來此講學(xué),大開水陸道場,覺迷寺?lián)P名天下,許多人家都愿意將自己的兒子送入覺迷寺中修行,以期孩子他日得道,少受俗世苦難。老方丈圓寂已有些時日了,年輕的方丈誦著經(jīng),大開山門,迎接八方來客。而覺迷寺山后的一座小禪院卻遠(yuǎn)離人煙,常年只聞鳥語蟬鳴。王傳燈在院里挖了一個錦鯉池子,放了許多白的紅的錦鯉在里面,一只只養(yǎng)得肥大活潑,成日懶洋洋地在池中逡巡,那股勁兒像足了總督夫人。他種的第三棵梧桐樹也活了,自從總督夫人病逝后,他每年都種一棵,用來計時。王傳燈還記得季三昧病逝那天,總督格外地平靜,他把那已經(jīng)涼了身子的人從屋中抱出,坐在廊下,親了親,又抱了很久,久到王傳燈以為總督夫人只是睡著了而已,沈伐石才說:“傳燈,他走了?!?/br>王傳燈還記得當(dāng)初自己聽到這幾個字時的心情,這具軀殼再不是總督夫人,而下一個總督夫人還要過好幾年才來。他一度以為沈伐石會再瘋一次,但他卻格外地安靜,這一安靜就是整整三年。總督?jīng)]有再動用“修羅鼎”,沒有再拿自己做籌碼,他盡力地保證自己的清醒,等待著季三昧歸來的那一天。在這三年間,王傳燈種了三棵梧桐,他也不知道自己再種多少棵,才能等到總督夫人回來。衛(wèi)源和季六塵去游歷四方了,不過,說是游歷,誰都知道他們是去尋找不知托生何方去的季三昧了。周伊人留在了丁宅,丁大小姐在把丁員外驚得肝膽俱裂后,終于和男裝的周伊人拜了天地,在全城人詫異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做了她的妻。至于那經(jīng)常搞事的向小園和何自足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了,他們甚至像是在妖界銷聲匿跡了似的,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王傳燈當(dāng)然也不會太過關(guān)心旁人,在給梧桐澆過水后,他又取來麥麩,灑在錦鯉池中,錦鯉們一對對地湊來吞食爭咬,一團團地聚起來,看起來熱鬧得很。一團溫軟的東西蹭的一下?lián)湓诹送鮽鳠羯砗螅p手蒙住了王傳燈的眼睛,捏著嗓子問:“燈爺,你猜我是誰?”王傳燈熟練地抬起左手,把那棵他最心愛的小梧桐從背后抓到了身前,右臂就勢一接,兩個人在錦鯉池邊滾成了一團。一年前,長安用他修煉日久的精元,再加上一根梧桐枝,給王傳燈重新做了一條胳膊,從使用效果來看,他對這條新手臂已經(jīng)很熟稔了。注視著長安的眼睛,王傳燈用雙手捏住了他的雙耳,親昵地晃了晃:“這不是長安嗎。”長安被王傳燈的氣息逼得渾身發(fā)燙,但還是乖乖地躺著,啾了一口王傳燈的側(cè)臉:“你耍賴!……我是讓你猜……”王傳燈說:“這院里還有誰?難不成是總督跳上來讓我猜他是誰?”長安被逗樂了:“你都沒有正形!”王傳燈把他家忤逆的小梧桐調(diào)轉(zhuǎn)過來,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現(xiàn)在嫌棄我沒有正形了?前些天在床上哭著叫我爹爹的時候……”長安登時羞得炸了毛,滿頭的小卷毛活像一頭小獅子:“誰有!我沒有!”抵賴完后,他又湊在王傳燈耳邊,小聲哼哼:“……在屋里說就行了,不許出來亂講,要是被師父聽到了……”王傳燈剛想說點兒什么,眉心就是一蹙:“誰?”片刻之后,從松林間傳來了一聲朗笑:“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們禪院的門沒有關(guān)?!?/br>長安氣哼哼地捏了一把王傳燈的腹肌,緋紅著一張臉爬起來,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問候道:“云公子好。”層層疊疊的松韻針海中繞出了一個人來,云如往搖晃著一把折扇,依舊是清雅書生的模樣,輕裘緩帶,額心額外點了一枚朱砂。他刷的一聲收起了扇子:“沈法師在嗎?”“在里面查賬。”王傳燈答。云如往笑道:“真真是個花和尚,人家正經(jīng)和尚,要么誦經(jīng)念佛,要么吃齋清修,他倒好,守了上百個莊園,這世外地主做得好不快活?!?/br>王傳燈笑了笑。據(jù)王傳燈所知,五年前,云如往被向小園掠走,中途他設(shè)法逃走,卻不慎墜下山崖,幾乎摔死,在山間遇上了好心人,休養(yǎng)了近半年,才能走路,他自此痛定思痛,從零做起,修起道來,可惜,最佳的修道時間永遠(yuǎn)是幼童時期,他年紀(jì)不小了,困難重重,這五年過去,他卻連結(jié)丹也做不到。好在他向來秉性瀟灑,并不為這事兒所苦,倒是云槐,自從找回他家前輩后,幾乎是日日不肯離分,粘著云如往,死活不肯再離開他半步。所以云如往能獨身來這里,定然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說服云槐的。王傳燈問:“云公子找總督何事?”“無事?!痹迫缤D(zhuǎn)了轉(zhuǎn)扇子,“這趟是云槐打發(fā)我來的,他想問問,沈法師這里有沒有什么對修煉有助益的藥丸。”末了,他補充道:“云槐本來想親自來問的,可他來不了。……你們知道的?!?/br>魔與半神的氣場相沖,王傳燈和長安都懂得。王傳燈問:“他在哪兒?”云如往用扇柄指一指山下:“山下客棧,估計現(xiàn)在正著急著呢?!?/br>長安抹一抹還在發(fā)紅的臉蛋:“我進去找?guī)煾?。?/br>王傳燈想請云如往進屋,卻被云如往婉拒了。他說:“進屋就要喝茶,怪麻煩的?!?/br>王傳燈不覺樂道:“你天天都說他粘你,現(xiàn)如今我倒看著你粘他粘得很?!?/br>“我不是粘他,我是太笨了啊?!痹迫缤Φ溃霸苹碧焯煨υ捨倚逕掃M度慢,但我看得出來,他心急得很?!?/br>話音未落,沈伐石便從里屋走了出來,他當(dāng)然也是爽快之人,在出來之時,手里已然拎了個藥葫蘆。五年前,季三昧病得厲害,沈伐石幾乎為他尋遍了天下靈藥,只愿他多活些時日,可就在二十歲生辰那日,他卻仍然死得不偏不倚,剛剛好。從那時起,覺迷寺里就剩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靈藥。沈伐石將葫蘆拋給他:“回去拿給云槐看,他這些年應(yīng)該也對這些東西有個了解,他會知道你應(yīng)該吃什么的?!?/br>“倒真是慷慨?!痹迫缤阉幒J掂在手里晃了晃,“你說我拿什么報償你呢?”沈伐石說:“不必?!?/br>這些年來,他對外人沒有什么多余的話,他一腔子的言語,都是等著說給季三昧聽的。沈伐石說完便轉(zhuǎn)身回了屋,長安跟在他身后,王傳燈則一如往常地?fù)?dān)負(fù)起了送客的任務(wù):“不急著走的話,留下來吃個便飯?”云如往往后退了幾步,手指狀似無意地扶靠在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