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主動對金濤講的，因為知道此時講了他也聽不進去。

葉辰子畢竟年輕，無知者無畏，見挑戰(zhàn)不知畏懼反而興奮，倒令人有無心插柳之感。

白曉晨沒被批捕果然一石激起千層浪：公安要求復(fù)議，網(wǎng)上質(zhì)疑聲一片，受害人家屬到檢察院討要說法。

葉辰子被派去配合其他部門接待受害人家屬，回來叫苦連天。

受害人家屬的要求就兩條，一是讓白曉晨殺人償命，二是讓白氏賠錢。什么釋法說理，人家根本就不聽你說，除了哭就是喊，反正就認準一條：不賠就是徇私，沒捕就是枉法，聲稱不滿足要求就要在媒體曝光。

“講法聽不懂，講理講不通，說了一上午，就是雞同鴨講。也不請個律師，起碼能在一個頻道上，對著不懂法的，說什么也沒用啊?！比~辰子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接訪任務(wù)，有點震驚。

孟家騏默默無語。執(zhí)法者站在客觀的角度，能用理性分析事情，但當事人乍遇厄運，情緒失控不肯講理，也是很常見的事情。每在這種時候，執(zhí)法者會覺得當事人不可理喻，當事人會覺得執(zhí)法者不通人情，彼此誤解皆因不能換位思考。

但這些誤解都是小節(jié)，都是過程，問題要得到徹底解決，關(guān)鍵還在于準確破案，揭開真相，將真正有罪的人繩之以法。

最讓人擔心的，歸根結(jié)底，還是能不能準確破案。

第24章犯軸

“白曉晨是白家人嗎？”當封東來問孟家騏對案件的看法時，孟家騏忍不住回問。

封東來一臉糾結(jié)，欲言又止。

孟家騏恍然：“你不用說，我明白了?！?/br>
沒有否認，也不能承認。不至于大動干戈，也不能成為白家的污點。

難就難在這個尺度的把握上。

“我申請了回避，不了解證據(jù)情況，就從網(wǎng)上說的這些情況看，我個人覺得白曉晨沒有犯罪的動機---除非有極其特殊的情形。白氏應(yīng)該給警方多提供一些有關(guān)黎雪兒的影像資料，看看她身邊還有什么關(guān)系不一般的人?！?/br>
“你是說兇手另有其人？”

“我覺得可能性非常大，除非白曉晨---瘋了?！?/br>
“你這是在憑直覺辦案嗎？”

“我這是大膽假設(shè)，小心取證。”

除了封東來的幾句算不上打聽的探問，白氏幾乎沒什么反應(yīng)---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

檢察院不予批捕，在網(wǎng)上引起一片嘩然。

在有心人的引導(dǎo)下，網(wǎng)民已經(jīng)給白曉晨定了罪，不批捕當然被扣上了不公正的帽子。

公安機關(guān)當然也不高興，提請復(fù)議被駁回后，緊接著就移送起訴。

案件影響大，引起了上級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注，壓力一層層地傳導(dǎo)下來，上面派人來專門聽取案件匯報。

來人正是焦春燕。估計是覺得她在檢察院干過，懂行吧。

公訴處的人都要參回匯報和討論。孟家騏給自己臨時安排了一個詢問證人的任務(wù)，以此為借口向金濤請假。

金濤舒了一口氣，拍拍孟家騏的肩膀，準了假。

按照金濤的意思，孟家騏的回避并沒有走正式的程序，一來不是法定的回避理由，二來怕給孟家騏帶來不好的影響。金濤知道孟家騏是聰明人，無需叮嚀，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事實上孟家騏的確做得很好，不打聽，不過問，每次找的理由都極其合理自然不容反對。

唯一可惜的是，回避了的孟家騏只能旁觀，再不能出謀劃策了。

又過了兩天，刑警隊李大隊長一臉苦逼相地親自過來找葉辰子，葉辰子外出未歸，就逮住孟家騏大倒苦水。

孟家騏這才明白，公安機關(guān)為什么在這個案子上犯了軸。

原來公安的主管領(lǐng)導(dǎo)是新來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把火就燒到了這起有影響的命案上，快速地破了案，報捕犯罪嫌疑人，至于白曉晨是不是白家人，根本不用查，是不是都要法辦他，檢察院不批捕是因為檢察院頂不住壓力，疾風知勁草，越是這種態(tài)勢，越顯得他們不阿權(quán)貴的可貴……

孟家騏簡直佩服：“這可是殺人案，可能判死刑的，退一萬步說，就是檢察院訴了，法院判了，還得上最高法進行復(fù)核的，人命關(guān)天，死刑復(fù)核對證據(jù)要求有多嚴，這都不用說吧？”

李隊一籌莫展：“誰說不是呢？可是誰有不同意見，誰就是不聽民意，誰就是向權(quán)貴屈服！這大帽子扣的，誰還能說什么？證據(jù)吧，我們也全力取了，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偏偏就是差一口氣兒----你別笑，弟兄們心里跟明鏡兒似的，擱以前這種證據(jù)狀況哪能報捕??？可是現(xiàn)在卡在這兒，上不得下不得的，難受啊，跟誰說去？”

孟家騏詫異：“跟領(lǐng)導(dǎo)說啊，明明錯了，死犟著不認，它就能變正確了？”

李隊苦笑：“好兄弟哎，你是聽說我們的新領(lǐng)導(dǎo)？高學歷，背景據(jù)說還硬，雖然年輕，那可是一言九鼎，跟他說他錯了？你就是敢他也不會聽??！”

孟家騏皺眉：“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案啊……”

“只有寄希望你們硬頂著了唄，反正你們也沒捕，要是你們真捕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可不是好辦法。”孟家騏不贊同。

“那你說怎么辦？兄弟給指條路。”

孟家騏搖頭微笑：“指路不敢當，不過這事要是擱我想，應(yīng)該是這樣想，新領(lǐng)導(dǎo)要的是什么？恐怕也不是非得把白曉晨判了吧？他要的也無非是真相吧—只是現(xiàn)在他以為他已經(jīng)得到了真相，你只要給了他真相，他最終還是會接受?！?/br>
“這我明白啊，可不就是死活差那一口氣嗎？”

“差那一口氣，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有證據(jù)沒找到，這是能力問題；還有一種可能是根據(jù)就沒證據(jù)。這個案子證據(jù)情況我不了解，但殺人案件取證要求都差不多，如果排除了現(xiàn)場勘察、檢驗鑒定等疏漏的話，那么就可以考慮，是不是方向錯了。”

李大隊尚未開口，跟李大隊一直來的小楊脫口而出：“看吧，孟檢察官也這么說……”

話未說完，即被李大隊凌厲的眼神所阻止，訕訕地把后面的話吞了回去。

孟家騏看著好笑：“說實話，這個案子我是真不了解，偵查你們才是內(nèi)行，我就隨口這么一說，你們別當真啊?！?/br>
葉辰子恰好在這當口趕了回來，李大隊給孟家騏抱抱拳，就去和葉辰子交涉。

葉辰子給列出了補查提綱，李大隊一看眉頭就鎖得更緊了：“這些我們不是沒想到，實在是取不來。”

葉辰子也不客氣：“那你們書面回復(fù)給我吧，補不來就訴不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李大隊抬頭看看天花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