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也伸手揉揉孟家騏亂糟糟的頭發(fā)，說：“你還說李續(xù)不像兒子，我看倒是你不像老子。說起來年齡也不小了，怎么還傻著呢？”

孟家騏不樂意地擋開他的手，起身往外走：“不喝了。你收拾這里，我先去洗澡。記著收拾干凈。”

封東來笑著搖搖頭，嘴里卻說：“知道了?！?/br>
接下來的周末，難得兩個爸爸都有空，于是決定去爬山。

決定要爬的是清涼山。

各地都有清涼山。古時候的人大概除了到山里避暑，也沒其它更多的辦法能在炎夏里得到清涼了。

清涼山的景色并無特色，只是山勢峻峭，樹木蔥籠而已。此時已近深秋，到處都很清涼，想必游人不會太多。不過也不好說，畢竟據(jù)說，清涼山道觀里的簽特別靈驗。

一路是高高低低的石階，樹木遮天蔽日，舉目都是郁郁蔥蔥，登高也不能遠眺，好在倒也不曬。

爬到一半，每個人都大汗淋漓。

封益達簡直像從河里撈出來的，汗竟不是滴下來，而是溪流一般流淌下來，衣服褲子都濕透了。

李續(xù)倒還好，只是脖領(lǐng)處濕了一圈。這孩子連出汗也比普通人少，臉上倒是紅撲撲的。

封東來體力很好，不過看孟家騏實在太狼狽了，不時地提議歇一下。

孟家騏的汗都是從頭發(fā)梢上滴下來。眼鏡滑得戴不住，索性取了不戴。

“我真是老了。”孟家騏坐下來自嘲，覺得自己太丟臉了。

“孟叔，其實我也不行了，硬撐著的?！狈庖孢_一屁股坐在孟家騏旁邊，濕漉漉的身體倒向他。孟家騏幾乎被他撞倒，幸虧封東來扶了一把。

李續(xù)毫不掩飾地用責(zé)備的眼神看自己爸爸：“你太缺乏鍛煉了?！?/br>
封益達說：“我爸也不鍛煉?！?/br>
封東來也說：“剛一路上都是孟叔叔開的車，開車也很耗體力的?！?/br>
孟家騏有些尷尬，體力不好而已，需要這么鄭重其事地指責(zé)與辯護嗎？

千辛萬苦地到得山上，見到的是一個簇新的道觀。

爬到山頂?shù)娜藢嵲诓欢?，倒是很安靜。

偶爾有道士匆匆走過，挽道髻，留胡須，穿灰布衣、黑布鞋，都是普通樣貌。

一行人在院子里走了走，有道人上來問是否要搖簽。

封益達很精明地問：“免費的么？”

道人笑說：“搖簽自然是免費的，解簽的話要付點辛苦費，多少隨意。”

封益達不語，看看封東來。

封東來問：“人都是有了難處，才求神問卜。你能吃能睡，有什么要問的？”

封益達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可以問問我的考試成績啊?！?/br>
封益達轉(zhuǎn)學(xué)后和李續(xù)同一個班，每每考試被李續(xù)壓得抬不起頭來，他對成績倒不執(zhí)著，但如果能不用努力就提高成績，他還是愿意試一試的。

封東來氣得笑道：“求神拜佛若是管用，家長還送你們?nèi)W(xué)校干什么？直接送到寺廟道觀不就好了？虧你想得到這主意。”

封益達說：“有棗沒棗打一竿子嘛，又不花錢?！?/br>
封東來斥他歪門邪道。

正要離開，來請他們搖簽的道士卻攔住了孟家騏：“這位先生眉間帶喜，應(yīng)該是紅鸞星動，今年會有喜慶之事?！?/br>
孟家騏笑說：“謝你吉言。若是真如你所說，我一定給你們送個錦旗來?！?/br>
封東來跟著笑了，也說：“若是準(zhǔn)，我也送個錦旗?！?/br>
封益達問：“什么是錦旗？”

李續(xù)卻不耐煩回答，只催著下山。

下山的時候，孟家騏注意到李續(xù)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仔細察看半天，發(fā)現(xiàn)是鞋小了。

“這是新鞋，買了還沒兩個月呢！”李續(xù)嘟囔著，正因為是新鞋，穿著不舒服他也沒想到是鞋小了。

“到了生長期了吧，這是正?，F(xiàn)象?！泵霞因U笑著說。最近李續(xù)飯量也變大了，個子也長了一些，只是還是瘦。

又查看了封益達的鞋，倒是還沒小。

“我怎么還不到生長期?。课冶壤罾m(xù)還大半歲呢。怎么連長個子也落在他后面呢！”封益達不禁自怨自艾。

“有人長得早，有人長得晚，叔叔也是長得晚的，長得晚長得更高?！泵霞因U好心安慰他。

封益達看看孟家騏的身高，放下心來，沖著李續(xù)得意地一笑。

李續(xù)還他一個白眼：“幼稚！”

回到市里時間還早，一行人先到商場給李續(xù)買了合適的新鞋，又給兩個中學(xué)生添置了新的冬衣，晚餐決定就在這里解決，封東來已經(jīng)在頂層的餐廳訂了位子。

正在找電梯的時候，忽然有人從背后拍拍孟家騏的右邊肩膀，他條件反射地轉(zhuǎn)過頭去，卻不防被人摘去了眼鏡，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女聲輕輕道：“孟家騏！怎么戴上眼鏡了？”

孟家騏驚喜地再轉(zhuǎn)身，果然看見好久不見的蘇琳。

蘇琳開始還帶著玩笑一般的笑容，禁不住孟家騏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只堅持了幾秒，忽然收住笑容，上前給了孟家騏一拳，給了他一個虛虛的擁抱，再分開時，已經(jīng)紅了眼圈。

第8章吃飯

蘇琳低頭從包里取紙巾，勉強笑著說：“討厭，總是惹我?！?/br>
孟家騏不禁苦笑：“我連一個字也沒說啊?！?/br>
“嘴巴沒說，眼神卻在說?！?/br>
“所以說，你拿掉我的眼鏡干什么？”孟家騏重新帶上自己的眼鏡，“什么時候回來的？”

“前天。”蘇琳這時看見了站在一邊的李續(xù)，摸摸他的頭，“李續(xù)長得這么高了！”

李續(xù)叫了聲：“阿姨好?！?/br>
孟家騏給蘇琳和封東來作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蘇琳，這是我男朋友封東來?！?/br>
蘇琳又給了孟家騏一拳，接著朝封東來伸出手：“不管女朋友還是男朋友，孟家騏都沒有幾個，封先生，我們倆幾乎算是中了大獎了?！?/br>
封東來也笑著贊同。

孟家騏邀蘇琳一起吃飯。

蘇琳笑著說：“真是既不巧又巧，不巧是我有約了，巧的是都在這里。”

一行人乘了電梯到頂層，發(fā)現(xiàn)訂的包間門對門。

蘇琳約的人還沒到，她先點了菜，人又跑了過來說話，包間的門都開著，人來了能及時看到。

封東來一邊點菜，一邊分心聽兩人說話。他一直以為孟家騏是個謙謙君子，偶爾開玩笑，也都極含蓄極有分寸的。但沒見過這樣的孟家騏，仿佛放下了一切戒備，格外地放松自在。他和蘇琳的對話，像冰山一樣，訴諸語言的只是極小一部分，更多的信息隱藏在語言之外，旁人很難聽得懂，他們卻溝通無礙。封東來聽了一會兒，心里忽然隱隱有些嫉妒，兩個人要如何熟悉了解有感情，才能達到這種程度的默契？

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