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俊臉壓在桌子上起了一些紅印,看起來竟有些滑稽。

柯西寧憋住不笑，表面上仍是處變不驚。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和付琰確實算熟了，除夕那天晚上，付琰還發(fā)了一條祝福語給他，帶了名字，不像是群發(fā)。但甭管天王老子,只要是笑話他付琰的，這位爺準(zhǔn)得被氣昏過去。

付琰說：“你知道容雪懷孕的事了吧？”

原來是這件事，柯西寧說：“知道?！?/br>
容雪這是頭胎，沒經(jīng)驗，懷孕一月有余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過年期間，桌子上全是大魚大rou的葷腥，容雪起了孕吐，去醫(yī)院檢查了一番，這才查出她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這是件喜事，又是節(jié)日的時候檢查出來的，更是喜上加喜，她檢查出有孕的那天就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告知親朋好友這個好消息。

她還專門聯(lián)系柯西寧，說目前來說肯定會工作的，不過也許等到五個月后，會請個產(chǎn)假。

“你知道就好?！备剁恼Z氣特別云淡風(fēng)輕，仿佛在講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那之后的十個月，你就暫時交給我了。”

柯西寧聽得云里霧里，他下意識地問道：“什么？”

“容雪肯定和你說她懷孕頭幾個月，還是會回來工作帶你的，對不對？”

柯西寧答：“對?！?/br>
付琰又轉(zhuǎn)起了他的簽字筆，不過這支筆顯然比他以前的那支筆桿要粗一些，導(dǎo)致他這次耍帥失敗，才轉(zhuǎn)了兩圈，就“啪嗒”一聲掉下來。

但是他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一眼也沒看這落在地上的簽字筆。

“容雪這人太拼命了?！备剁鼑@息道，“為了工作簡直不要命。不止你上次撈到的公益廣告代言，她前陣子還親自跑到人家劇組替一個手底下的新人討說法……今天早上她丈夫和我請假，說她昨晚看著電視劇都差點昏過去，替她請了個產(chǎn)假，說是至少十個月，都不會回來了?！?/br>
算算日子，上次容雪為他的公益廣告奔波，也是在孕期內(nèi)。

柯西寧皺了下眉頭，問道：“她沒事吧?！?/br>
“人已經(jīng)從醫(yī)院回家了?！备剁f，“還在修養(yǎng)，不過沒事?！?/br>
那身體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

柯西寧小小地舒了一口氣，猶豫片刻，便問道：“容雪手底下也有四五個藝人，難道都?xì)w你管嗎？”

付琰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說道：“嗯，都我管。等其他人來了，我也會這樣通知他們的?！?/br>
柯西寧沉浸在了驚訝之中。

這些藝人真的是一筆不小的工作量，付琰本就處于統(tǒng)籌大局的位置，這樣全都攬下來，實際上就是犧牲了自己，照顧了這些藝人。

容雪產(chǎn)假之后肯定要回來繼續(xù)工作的，那么原來分流給別的經(jīng)紀(jì)人的藝人仍然要回歸容雪這邊。這流程看似沒多大問題，但別的經(jīng)紀(jì)人又不是慈善機(jī)構(gòu)，甚至還可以說是競爭對手。他們憑什么替他人做嫁衣？

而付琰帶這些人，意義就有些不同了。

柯西寧想要說些什么，但這時他的手機(jī)鈴聲恰巧響了起來。

付琰示意他接。

柯西寧低頭看了眼聯(lián)系人，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對付琰說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付琰把柯西寧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略微頷首，說道：“去吧?！?/br>
柯西寧便一路直奔到這層樓的角落，確定周圍沒有人，他才接了起來。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怎么稱呼對方，猶豫再三，叫了一聲：“伯母?！?/br>
電話那頭的嚴(yán)m(xù)ama沉默了好一會兒，兩邊都安靜了下來，柯西寧這邊只有沙沙的電流聲。

等嚴(yán)m(xù)ama反應(yīng)過來了，她便有些責(zé)備地打趣道：“西寧啊……你這好端端的媽不叫，叫我伯母？難道和嚴(yán)敘吵架了？吵架了你氣氣他就行。氣死他都行，別傷了我的心啊?！?/br>
柯西寧微怔，他確實沒料到這去年離的婚，今年嚴(yán)敘的母親還不知道兩人關(guān)系破裂的事。

他們是在通話，不方便和嚴(yán)m(xù)ama提這件事?？挛鲗幧踔劣行┎淮_定，該找個什么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跟嚴(yán)m(xù)ama交代這件事。

柯西寧雖然見嚴(yán)m(xù)ama的次數(shù)不多，但人家確實對他是真的好。嚴(yán)敘第一次把柯西寧帶到嚴(yán)m(xù)ama面前，這位寬容的母親單單只是怔楞了片刻，就接受了兒子找了一個同性的事實，還笑著說像多了一個兒子一樣。

七年前同性婚姻剛合法，對于這部法律的頒布，很多人仍然反對和爭議，這些人中一向不乏年長一輩。嚴(yán)m(xù)ama能夠如此大大方方地接受柯西寧，讓柯西寧意外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動和憧憬。

感動嚴(yán)敘有這樣的母親，憧憬著后半輩子的人生。

柯西寧從小沒有母親，嚴(yán)m(xù)ama的出現(xiàn)，讓他終于感受到了身邊的母愛?？上В蛧?yán)敘都太忙，陪伴老人家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平日里只能依靠通訊工具聯(lián)系。

“也不是吵架……”柯西寧在對方面前，就像是失去了語言功能，他忽然有些自私地想要埋怨嚴(yán)敘，沒有把他倆離婚的事和嚴(yán)m(xù)ama挑明，導(dǎo)致他現(xiàn)在手足無措，不想傷了老人家的心，又不想假裝兩人還是恩愛眷侶。

“不是吵架就好?！眹?yán)m(xù)ama樂呵呵地說道，“這今年過年，你們小兩口又沒得陪我這個老人家。我等她們那群七大姑八大婆都走了以后，瞞著你們買了張動車票過來，就想著在這里住上兩天……”

這個燙手山芋柯西寧真不知道怎么接。

他想了半茬，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嚴(yán)敘、嚴(yán)敘他好像在外地拍戲，沒辦法陪您。”

“我知道的哇。”嚴(yán)m(xù)ama眉開眼笑地說道，“我來的時候，敲了敲你們家的門，發(fā)現(xiàn)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幸好我有你們公寓的鑰匙，否則我這個老婆子得守在門口半天了。”

柯西寧依然說：“可是嚴(yán)敘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您在這邊也沒有認(rèn)識的人，一個人在公寓里待著，會不會太不方便？”

嚴(yán)m(xù)ama笑著說：“沒事，我根本不想看到嚴(yán)敘，我就過來看看我們家小西寧。”

柯西寧莫名有些想落淚，但更多的是毫無頭緒和煩躁。

他抓了一下頭發(fā)，勾著背倚靠在走廊的墻上。這走廊的盡頭是一扇極小的窗戶，平日里沒人過來，就關(guān)得死死的，也不透風(fēng)，可西寧上前走了兩步，一下子就把小窗給打開了，冷風(fēng)撲面而來，吹得他頭發(fā)都亂了。

“……媽。”柯西寧微微仰頭，用手掌捂住大半張臉，喉結(jié)上下滾動，心頭一陣酸澀。

“哎?！眹?yán)m(xù)ama笑得更燦爛了。

“我這還有工作，先掛了。”柯西寧放下了手，他深呼吸了一下，“我等會再打給你?！?/br>
“好的?！眹?yán)m(xù)ama說，“不打擾你工作，快點掛吧，西寧?！?/br>
還是嚴(yán)m(xù)ama先掐斷了電話。耳邊傳來一聲聲的忙音。

柯西寧以極緩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