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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暗示,屋里有什么東西或者是某個線索一定要自己找到。記憶里僧人們的住所都是單層木屋,這里也不例外,頭頂是密密麻麻大圓木磊成的房梁。環(huán)顧四周,住持的房間是新修葺過的,墻壁雪白,陳設整齊,除了有些簡陋看起來不像是寺廟里等級最高的住持應該享有的居所。身下是普通的床架子,褥墊枕頭里除了棉絮也沒什么特別的。倒是墻邊上立著一個大書架,一人多高,分六層。里頭放著很多卷經(jīng)書,隨手翻了翻,有隸書抄寫的金剛經(jīng),有頁腳已經(jīng)泛黃梵文的不知名經(jīng)書。其余空白的墻面上貼著幾幅山水畫,尋常的崇山峻嶺高樹矮草。抑或是魚蝦蟲鳥。他沒有上過學,只有從前東家教過他幾個字,并不知道那畫里暗示的都是什么意思。再簡單不過的小屋子,能有什么秘密呢?視野所限,周枝還伸手去書架頂上摸了摸,只摸得一手灰。架子旁邊立著一個寫字用的書桌,宣紙上的經(jīng)書只抄到一半,邊上硯臺里的墨水還沒有干涸,一本橫七豎八搭在桌沿,看起來主人是中途遇到某種急事離開了。不對,周枝心頭一突。住持身為學問深厚的大和尚,每天研習經(jīng)文不能落于人后,可是他的書桌上卻沒有夜間的照明工具,破一點的蠟燭,好一點的煤氣燈,什么都沒有。油燈在哪?或者根本沒有油燈,屋子的主人沒有在晚間行動的必要,也就是說這么多藏書是沒有必要的。不過想想這么多書甚至市面上難以見到的孤本,可能只是作為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的收藏品也說得通。周枝目光掃過整間屋子,書架頂上一卷古老的竹簡在他余光里掉下來砸在地上。平靜的湖面被一枚小石子打出圈圈漣漪。“這是什么?”他蹲到竹簡旁邊,撿起那卷書吹了吹,水泥地面上很臟,竹簡上沾了不少灰土,甚至還有兩根長發(fā)。他發(fā)出一聲荒謬的,不合時宜的笑,在只有他一人的屋子里格外響亮。都是些光頭怎么會有頭發(fā)?難道就像話本里寫的,大和尚破戒在自己屋里偷藏情人?懷著幾分好奇,周枝拼盡全力試圖把那大書架推開看看書架背后有什么,但可能是架子上的書籍太多了,并沒有推動。時間快來不及了,他一鼓作氣把架子上的書都扔下來,滿頭大汗終于推動那書架,蹭在水泥地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背后赫然是一道矮小的裂縫,住持竟然真的在自己臥房里修了一條密道!那洞口黑暗逼仄,沒有一絲光線傳來,亦不知盡頭不知通向何方。幾乎沒有猶豫,周枝深吸一口氣俯身蹭過參差不齊甚至露出里邊磚塊的墻面。他仍不知對方要自己來這里有何目的,但是小劉這個人也算是家里的老人,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時候就給東家拉馬車,后來發(fā)達富貴娶了媳婦成家就給東家開四個輪子的汽車。多年里苦難榮辱一同分擔,他不信小劉會輕易叛變……如果只憑感覺,顯然他不認為這些人里,任何一個人會是個壞人。東家從前也經(jīng)常批評他,說他過分相信別人,說他傻。密道里是下行的臺階,他蹣跚著走了沒幾步,鞋尖踢到一個東西,那東西咕嚕嚕一路順著臺階觸底,發(fā)出金屬一般的鏗鏘聲。追上去發(fā)現(xiàn)正是住持房里缺少的、也是他手頭最需要的東西——一盞煤油燈。看上去不像鎮(zhèn)子里的手藝,許是外國的或者那些發(fā)達的大城市里淘來的,外頭罩著琉璃罩子,生了銹的把上一個按鈕,點亮了發(fā)出昏黃色渾濁的光芒。第17章陳楠意在他身后不自在的側身,顯然也是受了這場活春宮的刺激。前后無光,密不透風,卯足了心思低頭往前走,像是在魚肚子里一樣。經(jīng)過初始的一段狹窄之后,通道里變得寬敞起來,起碼他一個手長腳長的大男人不用彎腰了。四周安靜的只有他一個人的喘息聲,周枝孤身秉著手里的燈,點亮一個昏黃的圓圈,走了差不多半盞茶時間,右手邊出現(xiàn)一個小房間。應當就是密室所在。既有向上的階梯,也有下行的斜坡,這詭異的結構令周枝不由自主聯(lián)想到古代皇親國戚下葬放陪葬品用的耳室,稍一想如果是地宮應該不會在地表的淺層,起碼應該是個有山有水的風水寶地,而不是在貧瘠的西山上。周枝心里捏了把汗,提著煤氣燈往里邊照。地下室里一股陳舊的、泥土腐朽的氣息,密室里很破,地上鋪了一堆雜草,四周泥土只經(jīng)過了簡單的堆砌,粗陋得像警察所里關押犯人的監(jiān)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眼前所見的讓他倒吸一口冷氣。背上長滿倒刺的木馬……四周散落的燒到一半的蠟燭……還有長鞭、綁人用的木樁、裝滿各種型號角先生、玉棍、鐵環(huán)的大架子,無不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功能。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天真到不知道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么的。和順寺里德高望重的住持在自己的臥房底下修建了一個密室,用來滿足自己的私人之欲?周枝蹲下身撿起地上散落的蠟燭,那蠟燭手掌長、表面刻著他不認識的文字。衡量了半天,還是放棄了點亮蠟燭的想法。猛地站起身的一刻,他感覺頭頂上好像被什么東西擦過一樣,觸感像動物的毛發(fā)。老鼠嗎?蝙蝠?周枝摸著自己的頭,感覺無什么異常之處。靜悄悄的,他提著燈往頭頂上舉。不過是幾個在空中飄蕩的長繩結,伸手一探,普通的麻繩,長度過分地適合人上吊之用。這個想法涌出來的那一刻,他心里抖了抖。麻繩粗糲的觸感與自己的頭發(fā)顯然不一樣。八年前他家里也是和和美美父母奶奶共享天倫的四口之家。后來時局動蕩,窮人實在過不下去,母親上吊自殺,他早上起來就見大門外的門框上拴著一條粗麻繩,是家里種地用的獨輪車上綁東西的,母親把繩子拆下來系成繩結,纖細的頸項往里一探,兩只細長的腳踝垂在空氣中飄蕩,生命就宣告終結。靜寂的環(huán)境里隱約傳來了腳步聲,有人來了,他在這里的事情不能被發(fā)現(xiàn)。周枝迅速滅了燈,屏住呼吸,彎曲身體藏進了邊上一個空著的大箱子里。皮箱子看起來莫名的眼熟,斑點的花紋底下是鐵皮的骨架,他猛地想起是在哪見過……李小芳的嫁妝!那個可憐女孩帶著紙錢金銀一半給死人,一半給活人的嫁妝。還沒等細想。愈來愈逼近的腳步聲徹底占據(jù)了周枝所有心神。他努力在箱子里蜷成一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頭頂腳下俱是嚴密的金屬,視野中是不著邊際的黑暗。聲音站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