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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下床了?!?/br>外頭朱悟能漸漸沒了動靜,越發(fā)顯得這屋里寂靜。窗外隱有虎狼野獸的猙獰嚎叫,把這濃暗的夜生生撕裂扯開,碎成一地膽戰(zhàn)心驚。就如同此時屋里兩廂不語的對峙。唐三藏盯著孫悟空那和李玄清極為相像的容貌,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他這桀驁不馴的徒兒眉眼冷然,目光如錐刀在轉(zhuǎn)瞬便已把他刺醒。他知道憑孫悟空的性子,是不會讓一個和尚,甚至還是一個身為他師父的和尚,對他負責的。更何況他沒做什么,兩男人抱著睡也算稀疏平常。只是……他盯著孫悟空唇上鮮艷的血跡,心口涌著浪,堵住了喉嚨。“悟空……你莫怪為師,為師只是認錯了人?!?/br>孫悟空沒什么神情地盯著他,如同隱沒在這片深沉的夜色中。“你和為師故人很是相像,我……”唐三藏還沒說下去,孫悟空卻已明白了。他不知道失望無數(shù)次后,心頭還會不會有殘留的痛楚。但是那細微的如同被碾壓的感覺,卻讓他渾身發(fā)冷。“師父不必說了,徒兒明白?!?/br>他沉默地抹去唇上被咬破的血珠,無形間艷麗一片。“徒兒只會當被蚊子咬了,師父不必在意?!?/br>唐三藏看孫悟空這般果斷不念的模樣,明該松一口氣,卻總覺得如鯁在喉,蹙了蹙眉頭。孫悟空總是一副看淡世事眉眼默然的模樣,可他越是這樣,他心里就越來氣。總覺得這人……不該是這樣的。仿佛是一種錯覺??傆X得這只猴子,該像他的心上人那般,笑意鮮活眸光明亮地活著。就像記憶深處似夢似幻的錯覺,某人笑得咧出一口白牙,鮮衣颯沓,眉眼飛揚,喚著“長老長老,看我,看我啊!”每每夜深夢回,這幻象總?cè)胨麎魜?,如甩不開的魅影。那些仿佛前塵殘留的執(zhí)念,在洪荒巨海里似萌芽漂浮,渺小,卻不容忽視。后來,猶如命中注定,他遇到了李玄清。夢中人影與那人眉目重合相疊,唐三藏想,這就是他要找的人了。他與玄清該是有前世故事的,不然今生見著那人容貌,他又怎會怦然心動。于是癡癡念念的,他將所有不可言說的心思放在那人身上,連帶在夢中,也喚那時常入夢的模糊綽影,“玄清,玄清?!?/br>對他而言,玄清不僅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皇帝,更是他夢中故人的名姓。至于和玄清長相神似的悟空……唐三藏抬眼,看著那人幽深的眼瞳,俊秀的面容,終是無話。至于悟空,不過是誤入這場故事的過客罷了。心頭跳得越急越烈,像是魂魄在癡狂喧囂,在推倒什么癡妄的念想。他生生壓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氣,默念著安慰自己。他不是玄清。他不是玄清。那一夜兩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無人能眠。唐三藏擺脫了心頭悸動,卻終究還是忘了——孫悟空,本就不是李玄清。后來,孫悟空待他既親既疏,兩人間似洶涌著一戳即破的暗流,每夜相擁,手腳都沉重。兩人對李玄清的存在心照不宣,唐三藏沒有多提,孫悟空也沒有多問。只是偶爾見唐三藏山路歇息拿出畫卷時,他會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幾眼。唐三藏用衣袖將手擦了又擦,確保指上沒有任何塵灰,才敢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打開畫卷,摩挲著畫上那栩栩如生眉眼鮮活的身影。鬢角垂著一綹碎發(fā),眼波如水含著若有若無的情意,鼻若懸膽唇若桃夭,一身蓮青垂柳云緞暗紋衣,看著便覺這山河生機已盡入這人波光眸中,熠熠生輝。孫悟空想,倒真是和他像??梢唤榉踩?,雖說是帝王之身,與他這猴精容貌如此相似,未免太過巧合。巧合得讓人心底發(fā)慌。而唐三藏望著畫上人影時,神情是柔軟的,像被吹皺的春水,帶著小心翼翼的憐惜。一路風餐露宿,因著他的珍重,這畫卷沒有絲毫破毀磨損,可見他心意深重。過了萬壽山,唐三藏于歇腳時又打開了一次畫卷。這回朱悟能沒能耐住心頭好奇,拉著沙悟凈,心癢癢地蹭過去,偷偷地望了幾眼。“這皮嫩得都可以滴水了,還有這眉眼標致的小臉蛋,嘖嘖嘖,不愧是帝王家啊,這生得就是萬里挑一……”朱悟能夸耀著,沒見一旁孫悟空越來越黑的臉色。朱悟能卻忽然眉頭一皺,拉著沙悟凈走了開去。“二師兄,你這是怎么了?”沙悟凈看著他一臉凝重的神情,有些不解。“三師弟,你有沒有覺得……”朱悟能特地回頭看了眼唐三藏和孫悟空,故意壓低了聲音,“你有沒有覺得這畫像里的人,長得像五百年前的大師兄?。俊?/br>沙悟凈兩眼頓時睜大,他舔了舔唇,不知該如何作答。當年他早朱孫二人被貶下界,不曾識得這孫悟空去,只在凡界聽到過幾許傳聞。說起來,精怪容貌本就變化緩慢,五百年多前,大師兄就是只未長開的猴子,而今不過少了分稚氣,如少年漸向成年過渡。而那畫像上的人……“誰記得那么清去,二師兄你也真是記性好。”沙悟凈搖了搖頭。朱悟能恨恨地敲了敲沙悟凈的腦袋,不知該說他什么好。入夜。孫悟空照常在廟里和唐三藏一同入眠,朱悟能和沙悟凈在外頭守著夜。“二師兄,有大師兄在師父才不會做噩夢,可我們這每夜守夜的,也熬不住?。 ?/br>沙悟凈撥拉著柴火,輕聲抱怨。“噓!”朱悟能豎起一指,“你沒見著大師兄每每和師父一起睡,大早醒來都是腰酸背痛臉色陰沉的嗎?你是要守夜,還是要和師父一起睡???”沙悟凈搖搖頭,“算了,我不太習慣和人一起睡。”朱悟能轉(zhuǎn)眼看他,“三師弟,你好像很不喜歡與人接近吶?”“我……”沙悟凈有一瞬的神色恍惚,“當初做卷簾大將,侍候玉帝御前……警戒慣了?!?/br>“天帝?”朱悟能聽著,嗤嗤一笑,“也難怪,你侍候那玉帝幾千年了,一直忠心耿耿的,不過打碎了個琉璃盞他就能把你給踢下凡來,都這樣了你要還能喜歡和人親近,那就神奇了?!?/br>沙悟凈嘴唇一翻,似想說些什么,卻終究吞滅聲息。他記得他跪在御前時的惶恐,不是因為失手打翻了琉璃盞,而是因為他越界的舉動。幾千年,他只看著一人,只守著一人,只為一人而活,那人的生命便是他的生命,那人的存在便是他的存在。一顆石頭也早就心動,更何況他心非石。卻不料那人入眠時他俯身偷吻,終究是觸了底線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