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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單冽為什么不發(fā)短信了?為什么不打電話了?單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還是在B市碰上看對眼的小姑娘了?難道單冽已經把他忘記了……他把手機放在枕頭上,就那么呆呆地看著默不作聲的它,如同看著面無表情的單冽,看著看著,看到沉沉睡去。他和單冽的關系,就像滿弓易折的弦一樣,說斷就斷了。單冽完全不聯系他,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再主動聯系單冽。指尖在屏幕上來回地劃動,打出的字又被刪掉。“好想吃茄子”“今天我胃疼”“明天下午沒課”……無關緊要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滑稽可笑,更沒有勇氣發(fā)給單冽。說來說去,不過是想要單冽回來。但單冽回來了,他根本無法與他見面。楚媽現在幾乎每天準時接送他回家監(jiān)督他學習,到了晚餐時,她就拿一張晚報,聲情并茂地給他朗誦版面中的情感專欄。什么“早戀是枚酸澀的青蘋果”啊,“早戀是朵帶刺的野玫瑰”啊,“早戀讓我錯失一切”啊……讀完以后,她還特認真地問楚清:我今天讀的這篇文章,你聽后有什么感想?楚清滿臉黑線地咬著筷子回答她:你那二級甲等的普通話有點兒水。楚媽這項科普中學生早戀危害的晚飯保留節(jié)目一直延續(xù)到入冬。初冬第一場雨下來的時候,楚清和柳修豪等人代表市一中去A市參加學科奧林匹克競賽的決賽,才終結了楚媽魔性的詩朗誦。楚媽攥著一條淚濕的送別小手絹,盯梢楚清跟著市一中奧賽隊進了機場安檢口,才安心離去。經過四天激烈的競賽,市一中奧賽隊在數學和物理學科斬獲佳績,尤以楚清和柳修豪的個人名次遙遙領先,頒獎當天同時獲得免試保送A大的資格?;氐綄W校,校領導為奧賽隊送上了熱烈的慶祝儀式,頗有紅軍歷經艱險長征進行順利會師的盛況。楚清和柳修豪一人圍一脖子塑料花環(huán),實力冷漠。仿佛眼前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的繁華盛世與他倆無關。楚清回到家,把塑料花環(huán)和獎牌往桌上一扔,也不管正敞開手臂等待他給愛的抱抱的楚爸楚媽,心急火燎奔進房間去看手機,生怕錯過了單冽的短信。眼看他沉著臉把房門甩上,為了祝賀兒子順利保送A大而精心準備了隆重慶祝活動的楚爸楚媽懵了圈。慶祝蛋糕上兩團慈愛的小火苗就這么被楚清一陣甩門的冷風吹滅。楚爸嘆了口氣,心酸地把蛋糕上的蠟燭和小彩旗拔了:“咱兒子這性格這脾氣,除了隔壁阿冽和樓下那程放,誰還受得了?我看和他這發(fā)展模式和他那倆博士后姑姑一個路數:報效祖國,孤獨終老?!?/br>楚媽把墻上的慶祝氣球一個個摘下來:“瞎說八道,咱兒子不都開始早戀了嗎?比你那倆meimei上道多了?!?/br>楚爸不置可否:“我看他早戀這顆青蘋果也餿得差不多了。照理說高壓之下必有反彈,他一手被你壓死,連眼皮都不彈,整天把自己鎖房間里做題,準備與人類社會徹底長辭。你說這是一個心肝兒上燒著火的早戀少年應有的表現嗎?”楚媽拿著那顆漸漸泄氣的氣球,以二十多年的判案經驗快速整理千絲萬縷的線索:“難道……咱兒子……失戀了?”楚爸悄悄旋開楚清房門的把手,緊閉窗簾的室內昏暗,只剩楚清書桌上那盞臺燈在持之以恒綻放微光,照亮書桌前那張面無表情的小白臉,他眼里的一潭死水逆著光,亮晶晶的,一滴一滴,墜在書頁上,靜靜淌。楚媽心如刀割:“看來真是失戀了。”楚爸嗚呼哀哉:“估計都是面癱造的罪。”第二天是周末,楚清照例帶了筆盒去學校練字,期末他還有一場書法比賽。出門時楚媽特意交待:“我約了程放來接你,練完字就和朋友出去散散心。”楚爸貼心提醒:“要不要幫你和書法老師請假?”說完夫妻倆分別意味深長地看了楚清一眼。楚清表示“何以解憂?唯有學習”,整理好書包頭也不回下了樓。到了樓下,程放果然已經等著他了,楚清一臉冰霜,邁腿上了電動車,帶過陣陣冷風,把程放凍得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程放正納悶這幾天楚清到底怎么了,一會兒笑得能融盡全世界的雪,一會兒又冷成北冰洋里格陵蘭的海,楚清在后面催著他:“去學校?!?/br>程放搓搓鼻子不敢怠慢,趕緊踩了電門飛馳而去,驚起一地凋零碾碎的合歡樹葉。熹微晨光擁抱住機關小區(qū)一片落葉繽紛的合歡樹。少年交疊的身影穿梭在林葉間像轉瞬即逝的風。程放在呼啦啦的風聲里問楚清:“你確定去A大了嗎?”楚清沒有回答。可程放明白,無論楚清是去A大、B大,或是C大、D大,那都是他怎么補習也夠不著的目標。他多想繼續(xù)和楚清一起念同一所大學,在同一個教室,坐同一張桌子??沙逡呀洿蟛较蚯埃氏茸呷プ屗麩o法尾隨的高處了。他的大學生活必須在沒有楚清的學校,沒有楚清的教室,沒有楚清的課桌上度過。盡管他會有新的同學新的朋友,可沒有楚清,他一定會……非常難受!一種窒息的感覺。他駛向一個下坡,飛快地加速,快到像是要飛翔。楚清就坐在他身后,抓著他腰側的衣衫,胸膛緊緊貼著他的背脊。近得沒有縫隙,像是永遠不會離去。他多想就這樣一路載著楚清飛馳下去。就像曾經能陪伴楚清的每一年,像那些能載著楚清到處飛的每一天。沒有離別的句點,就這么一路飛馳下去。強烈的心悸像颶風一樣沖擊著他的胸腔。比以往的每一次悸動,都用力,都暴烈,都勢不可擋。程放惶恐到紅了眼眶,在風里開口:“阿楚,我好像……喜歡你……”他馳得太快,風聲呼呼地吹散他的聲音,楚清沒聽明白,問他:“什么?”沖動,永遠像是留聲機上一剎那聲嘶力竭的故障,再來一次,突然就失去了播放的勇氣。程放不敢再作聲,把電動車駛得更快。晨曦帶著流質的力量,浸透薄薄的地表。楚清在迎面的晨光里閉上眼,眼角酸澀。昨晚,參加完奧數決賽,他終于破天荒地主動給單冽發(fā)了短信,雖然只有簡短的一句“睡了么”,但已經用盡他全身206塊骨頭里所有的勇氣。可單冽沒有回復。單冽大概已經遺忘了他。就像硯臺上膠溶成水的墨遺忘非晶質的碳,焙干的宣紙遺忘苧麻的纖維,箱底收納的白襯衫遺忘晾衣繩上夏天的風,擱淺的貝殼會遺忘海洋,須臾終會遺忘片刻,時間不會因為他說的“暫時”而停歇,昨天一直在被今天慢慢遺忘。后悔,如果能像宣紙上一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