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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身,老楊才將目光專注地放在他的瘸腿上,眼睛里的冷淡消失得無影無蹤。楊銘進了廚房,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在那兒忙活著,大概是新來的保姆。灶臺上有香香地燉著的、也有文火煲著的,還有大火嗞溜溜炒著的,另外還有好幾個配好的菜沒有開始做。老楊平時吃得清淡,今天這陣仗一看就知道是加了餐的。楊銘抬了抬嘴角,轉過身朝老楊看一眼——對方坐姿如松,擺著一張嚴肅臉做出一副認真看電視的樣子。他手中的煙還剩半支便掐滅了,茶杯熱氣騰騰地,泡著半顆羅漢果。楊銘知道老楊嗜煙的程度,料定他咳嗽的毛病又犯了,可是從他進門起卻沒聽到老楊咳出來一聲。楊銘的表情突然有些松弛,這一松,他卻反而笑不出來了,“真摯”的笑容慢慢隱去。氣氛熱熱鬧鬧地,電視聲、鍋鏟聲,還有彌漫在整個屋間的暖熱的茶香——可坐在沙發(fā)上的老楊卻像是更冷清了…楊銘印象當中的那個高大無比、永遠難以比及的父親,此刻在楊銘居高臨下的角度下,漸漸失去了將軍的威嚴,褪變?yōu)橐粋€倔強的老頭子。“爸…”楊銘重新坐進沙發(fā),輕輕地喊了一聲,沒有笑,沒有表情,卻反而讓老楊愣了愣。有三個字哽在了楊銘的喉間,他想說卻沒說出口。其實,這并不是楊銘第一次想對老楊說這三個字。在生死攸關的那四天,楊銘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痛到極致已然麻木,他甚至快沒有了生存的希望,他唯一有的,就是時間——漫長的…難熬的,卻又不得不清醒著的時間。很多的事情在他的腦子里盤旋,他想得最多的是便是葉佳寧…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算是有一絲廉恥和人性的,因為在那個時候,他也常常想起自己的父親。人的情感總是不知不覺淡漠,但并不代表它已經(jīng)失去了敏銳的能力,只是有選擇了被遺忘或隱藏,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它很輕易便會被激發(fā)出來,變成了只言片語想要傳達——就像楊銘在面對死生的當時,還有現(xiàn)在。對不起。其實楊銘想脫口而出的就是這三個字,不必深究原因。“我進房間看點舊東西。”楊銘有點不習慣自己的情緒,他再一次起身,向房間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吃飯就叫我。”“嗯?!崩蠗顟艘宦暎值?,“走慢點兒。”2楊銘走進自己的房間,一切還是原樣,干干凈凈打掃得一塵不染,床單被褥散發(fā)出潔凈的芬芳。楊銘伸手摸了摸,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他探身,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只小鐵盒,里邊放著楊銘的一些證書和證明文件。他打開鐵盒,在里邊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張照片。這是一張頗為老舊的照片,顏色早已泛黃,但后來經(jīng)過精心的裱塑過。照片上站著一位軍人,很年輕的男孩子,干凈秀氣的少年臉龐,帶著一絲羞澀的笑,怯怯地看著鏡頭。“背水一戰(zhàn)?!睏钽懣粗种械恼掌?,笑了笑,“不知道您該怎么稱呼?保佑我?嗯?”3楊家今天的這頓飯氣氛特別好。丁山和保姆都坐下了一起吃,老楊沒有高談闊論、小楊也沒有嬉皮笑臉,電視機沒有關,碗筷的碰撞聲清脆悅耳,大家都自然地交談著。吃完飯,楊銘對老楊說道:“爸,咱們聊聊吧?!?/br>老楊當然不意外,他點點頭,打發(fā)了保姆和丁山。爺倆二人在客廳里坐下,泡上了一壺茶。只是,不知道泡茶者在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壺茶最終的宿命是被喝?還是被砸?顯然,這取決于楊銘想要交談的內(nèi)容,還有他交談時的態(tài)度。五分鐘過后…“噼啪!”茶杯碎裂,老楊吹胡子瞪眼,罵道:“就知道你個小癟犢子今天回家來沒好事!你說你怎么這么臭不要臉!”楊銘朝地上看了看,笑道:“以往不都是砸我身上嗎?今天怎么了?看我這樣子,心疼了?”“我呸!”老楊啐了一口。“我怎么臭不要臉了?”楊銘說道,“既然男歡女愛正常,就說明欲望并不是可恥的事,怎么,換成男歡男愛就大逆不道了?”“你還好意思說?”老楊怒道,“自古陰陽調(diào)和天經(jīng)地義!搞兔兒爺?走后門兒?封建糟粕,道德淪喪!”楊銘笑了:“我不過是愛了,怎么就不道德了?”“你那是下半身的精蟲上腦了!”老楊怒極反笑,“我拜托您嘞,就別糟踐‘愛’這個字眼兒了!”楊銘點點頭:“嗯…是的,早就上腦了,嘿嘿,不cao葉佳寧我活不下去了!”老楊怒極,跳上去啪啪左右開弓打了兩巴掌,直把楊銘打偏過臉去,一下子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十年的計劃你忘了??。俊崩蠗顔柕?,“沒有這個,你人生的其他全都沒有意義!”“有沒有意義不是你說了算,我跟你不同!”楊銘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當然不同!”老楊嗤笑一聲,“我有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是少校了,你特么算個鳥?!?/br>楊銘也笑:“我說的不同,是我大大方方地面對自己,不像你,永遠做一只縮頭烏龜?!?/br>老楊怒極,剛想伸出手把耳刮子甩出去,動作卻停了停,笑道:“小犢子,跟我玩心理戰(zhàn)?嗯?想激怒我?我看你是皮癢!”他轉身大步走向書房,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根馬鞭,“我今天就遂了你的愿,哼哼,不打死你,你怕是不解癢!”楊銘動也不動,“呵呵”笑了一聲,然后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照片,作撕狀,揚頭看著老楊,嘴角含著一絲輕蔑。“滾犢子,裝什么神弄什么鬼?故弄玄虛!”老楊嗤笑一聲,鞭子剛想落下卻猛地停住了,失聲道,“拿來!”作者有話要說:就快完結了。。。越到后面越是扒字眼,反反復復無法定稿。第79章老楊家絕后也許是上天的好生之德1楊銘當然沒有乖乖聽話,將照片舉到眼前仔細地瞧了瞧,戲謔道:“好一位英挺的少年吶~”老楊的鞭子“啪”一聲,沒有落在楊銘的身上,還是頹喪地跌落在地下,他向楊銘伸出手,眼睛直直地看著照片,失神道:“我說怎么不見了…原來被你這小畜生給偷了。”楊銘松手,照片緩緩落在地上。穿著老式軍裝的少年,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淳樸澄凈的笑容…這些,攫取了眼前這位半百老人全部的視線。老楊趕緊低身去拾照片,躬腰的動作竟有一絲笨拙。楊銘看見他的發(fā)根露出點點風霜之色,偉岸的身軀漸漸失去了年輕時的矯健,歲月摧殘著他的一切,卻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