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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聲又切斷,曲起身體,將頭埋進了膝蓋里。好像還在顫抖著呢,他的手腳……,到了醫(yī)院,在急診室看過診,辦好一切住院事宜后,楊婆隨即被遷入病房。值班的護士也很快來吊了點滴,打上幾劑藥。梅惟看著那張蒼老的面容直至沉睡,才默默退出房間。「這位小弟,你的手機忘在救護車上啦,剛才急診室派人送來了。」經(jīng)過護理站,一名值班護士叫住了他?!肝业奶臁唇觼黼娛磐?趕快打回去吧,你家人一定在擔心你了?!?/br>梅惟道聲謝,接過手機一按,對著一長列相同的來電者名單發(fā)起愣來。忽然,鈴聲又響起了。閃動的來電者顯示,仍是同一個字。他很快走至外頭長廊,卻沒有立刻按下通話鍵。那鈴聲也持續(xù)的響著,直到即將轉(zhuǎn)成語音信箱,他才接起。「喂?」電話那端沉寂了許久。他也沒有出聲,只是將手機握得更緊。「你在哪里?」終于,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XX醫(yī)院?!顾喍痰慕忉尅!笚钇判募」Hl(fā)作?!?/br>男人思了一聲?!高€好吧?」「沒事……」「我馬上過去,你到大樓門口等。」電話隨即斷線。馬上?不是在老家那兒嗎,就算深夜飆高速公路,也要一、兩個小時吧……梅惟想著,搭電梯很快的下到一樓,出了大門。隆冬深夜,冷風刺骨,他拉緊梢嫌單薄的外套步下階梯,沿著大樓和兩旁花園間的石磚路慢慢行走。走走停停的繞了一圈回來,手指頭早已凍到快沒有知覺。他邊呵著氣,邊出了轉(zhuǎn)角,看見已有個人站在階梯上。他停下腳步,雙手仍放在半張的嘴邊。遠處獨立的那人一發(fā)現(xiàn)他,立即快步走來,背光的高大身影越見清晰,幽暗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張微帶疲憊,卻不減一絲美麗的臉。「怎么……這么快……」梅惟喃問,在黑幕籠罩下,一切感覺都變得不真實起來。「看到你那通電話,我就從老家那兒過來了,在家里卻找不到你?!鼓腥嗽趲撞酵馔O隆!高€好吧?」梅惟一愣。「還好……情況都穩(wěn)定下來了。」「我是說你?!?/br>「我?」嘆著息,梅宸罡有些踟躕的走近,拉下他半抬起的手?!改闳矶荚诎l(fā)抖?!?/br>「因為很冷?!拱沧∷拇笳坪脽幔檬娣€來不及貪戀,那溫度馬上又褪走了。「既然冷,為什么還要站在外面吹風?」梅宸罡脫下長大衣,覆在他微顫的肩上。「別逞強。過來吧,我先送你回去?!?/br>「恩……」他垂首,默默跟在「父親」后面。不是沒注意到對方措辭的改變,既然父子的關系已經(jīng)崩離了,那他也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再讓那個早已喊習慣的稱謂出口。一路悄然的回到宅里,在梅宸罡命令下,梅惟立刻去洗了澡,將身體弄暖。他半跪在盛滿高溫熱水的浴池里,端詳著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似乎不再抖了,又沉下身體多泡了一段時間,然后起身,快手快腳換上衣服。「把頭發(fā)弄干,馬上上床睡覺。」梅宸罡抬起眸,輕掃甫從浴室出來的濕發(fā)少年一眼,又埋首回書中。「喔?!姑肺溃胤坑么碉L機仔細將頭發(fā)吹干,熄了燈,乖乖爬進被窩里。躺了好一陣,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有些慌,但心越慌亂,意識反而就越清楚。此時忽然「喀」一聲微響傳來,他心一沉,知道在外頭起居室看書的父親已將書收起,預備出門。「你做什么?」梅宸罡剛穿上西裝外套,回身就看到梅惟抱著枕頭站在沙發(fā)旁。「……不是睡了嗎?」「我……我睡不著,想到外面睡……」梅惟看他動作不停的繼續(xù)套上長大衣,感覺自己的指尖,好像又開始不聽使喚發(fā)起顫來?!改阋厝チ?」「恩,奶奶和帛寧他們都還在老家等消息。等我去醫(yī)院看完楊婆,替她安排好看護就會回去?!?/br>「不要……」見父親微微揚眉,梅惟有些無措的捏緊了羽枕?!肝摇沂钦f,你能不能再多留一個小時就好?你可以繼續(xù)看書,我在這座沙發(fā)上睡,不會打擾到你的。」「……」「拜托……不、不然,半小時也可以……」梅宸罡閉上眼又睜開,極沉極沉的嘆了口氣。「你在為難我,梅惟。」梅惟臉色一白,像狠狠挨了記悶棍。「對不起……是我任性了,提出這種要求……」他邊說邊往后退,語氣倉促?!改恰致?,路上小心……」話溜出口后,才驚覺自己用錯了字,但也來不及了。他轉(zhuǎn)身匆匆回到房間,掀被縮了進去,整個人蜷成了一只蝦米,棉被從頭到腳覆得密不通風。即使如此,那人開門又關門,上鎖離去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傳進了耳里。他還是定了。這座屋子終究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梅惟用雙臂搗著臉,一動也不動的趴伏著。明明開了暖氣,裹了厚被,可是他還是覺得好冷,仿佛覆在身上的是一層積雪。終于,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他可以睡著了嗎?真好。如果可以,就這樣脫離這幢空洞的巨宅,沉入沒有知覺的夢境:水這個要醒來好了。「你想悶死自己嗎?」不知過了多久,沉沉的腳步聲又跫了回來,宛如嘆息。「梅惟?」男人的聲音,在咫尺之外響起。夢嗎?如果是夢,未免太真實了……也太殘忍……「別這樣,把臉抬起來?!?/br>被子掀開,壓倒性的力道輕易抽走緊攥在少年掌心的軟枕。男人有力的長指在略一遲疑后,握住了緊埋起臉的臂膀向外一拉,將蜷曲的身體翻轉(zhuǎn)過來。他收回手,掌上已是一片濕濡,不由微愣。腫得厲害的眼,漫流的水液,咬出血的唇,凄慘的程度遠超乎他想像。手心皮膚像觸碰到滾水般,灼痛難當,跟胸口的心一樣。「對不起……不要哭了……是我不好?!够阱奉干蚁颖孔镜牡驼Z,輕撫了下他的發(fā)心,又謹慎的收回手。「我在這邊……今晚都不會走,你好好睡吧。今天真的難為你了。」「……爸?」梅惟睜著眼,卻完全看不清眼前事物。停留在他身上的熱度一如往昔,總是很快就消散無蹤,之后遺留下來的,是更難挨的冷意。「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在這里……好可怕……」他伸出了雙手,在半空中渴求的揮舞?!赴?你走了嗎?爸?」「我在這里,不要伯?!姑峰奉竾@息,伸出一掌包覆住他冰涼的雙腕,終究耐不住少年異常兇猛的淚。他用另一手不斷擦拭,卻越擦越多,越拭越一塌糊涂。「不過,你喊錯了,我不是你爸爸。血緣不是,資格不是,這里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