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上，要他站直，然后自己蹲了下來，從袖中掏出一枚扳指，遞給他。

“今日你換了新的弓箭，叔父就送你這個。望你強健體魄，健康成長。叔父不盼你成為一代明君，只要你日子過得安泰順遂，就是不負我與你師傅的期待了?！?/br>
小皇帝把扳指接過來，在自己的拇指上套了兩圈，又拿下來，在手里把玩著。段庭臻順勢也取出了自己的禮物，是一本極珍貴的前朝孤本，遞給小皇帝，同時說了一句：“不忘初心，段得始終?！?/br>
孟遲風(fēng)六七年里只回來了兩次，這是第三次，也唯有這次趕上了小皇帝的生辰，一番話說出來，頓時把小孩感動壞了。

事實上這孩子比一般孩童還要敏感的多，他平日接觸最多的是宮人，但宮人對他的態(tài)度絕對是敬畏多于親近，縱然有丁點如對自己孩子的憐愛之情，也是有限的很。

他生了一副玲瓏剔透的心肝，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一清二楚，所以對他母妃娘家并不親近，反而格外珍視孟遲風(fēng)與段庭臻對他的愛護。于是他支吾半天，沒如往常般正常的說些感謝的話，而是屏退了宮人，在宮人全部退去之后，趴在段庭臻耳邊小聲叫到：“父親?！?/br>
段庭臻驚訝極了，把他抱過來，問道：“這是誰教皇上的？”

“沒人教我?！毙』实垡е剑钠鹩職獾溃骸爸皇茄瓋阂蚕胗袀€父親，師傅對循兒視如己出，循兒自然明白，看在今日是循兒生辰的份上，您只應(yīng)一次，好不好？”

段庭臻看了一眼孟遲風(fēng)，感覺有點進退兩難。

孟遲風(fēng)對小皇帝道：“你可知道，這話要是傳出去，你師傅會得個什么下場？”

小皇帝咬了咬唇，沒說話。

孟遲風(fēng)又道：“那下次要記得，行事之前三思而后行，可好？”

他點了點頭。

于是孟遲風(fēng)道：“叫吧?！?/br>
段庭臻絕沒想到孟遲風(fēng)是這么個態(tài)度，頓時訝異至極，可看小皇帝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忍不住心軟，狠狠嘆了口氣道：“你啊?！?/br>
小皇帝想這么叫何止一天兩天，一朝夙愿得逞，心中的愉悅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他又在段庭臻懷里賴了一會兒，想起這么做似乎對對他極好的叔父也很不公平，于是悄悄湊過去，對孟遲風(fēng)道：“在循兒眼中，叔父也是父親。”

孟遲風(fēng)半是感動半是辛酸，呆了半晌道：“你還沒完沒了了。”

許是被他感動，這一刻，孟遲風(fēng)看著段庭臻，忽然想說點什么。指尖碰到袖中一枚冰涼的玉佩時，又趕緊挪開了。

第8章第八章

殿內(nèi)擺了幾個瓶子，孟遲風(fēng)陪著小皇帝玩起了投壺。他是半點沒留手，中率遠在小皇帝之上，把小孩氣的不行。

于是他教了小孩幾個竅門，教他在邊上練著，自己得空脫出身來，湊到段庭臻身邊。段庭臻雖硬擠出了半天時間，卻也不得閑，正在看著小皇帝的作業(yè)——幾份奏折，他是叫小皇帝在上面寫下意見來著?？匆娪蟹萆厦嬷苯訉懥硕帧蛩馈D時好氣又好笑。

孟遲風(fēng)湊過來也沒說什么，瞧著小皇帝的第一份批注，不禁笑道：“有本王當年之風(fēng)?！?/br>
段庭臻瞧一瞧他，神情很是鄙夷，孟遲風(fēng)也沒生氣，扭扭捏捏一會，往對段手里塞了個東西。段庭臻不明就里，取出來一看，原是塊玉佩，白玉質(zhì)地，上有鳳凰紋飾，瞧著應(yīng)是古物，且與這人審美極不相符。

“前個我家里人還抱怨，你這不年不節(jié)的，天天送禮，回禮都讓人很費心思?！彼淹嬷@塊玉佩，淡淡道：“王爺是唱的哪出？”

孟遲風(fēng)答：“我愿送你就送了，沒唱哪出啊。”

段庭臻把這東西收進袖口，看著他道：“你可還記著，有次你為了折樹枝，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孟遲風(fēng)不明就里。事實上他小時候比現(xiàn)在拘謹?shù)亩?，哪里爬過什么樹，這都是小皇帝干得出來的事。并他與段庭臻最大的一次交集，還是在先皇靈前的那次爭執(zhí)，之前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于是茫然道：“怎么？”

“沒怎么?！倍瓮フ樯袂橐馕恫幻鳎骸笆俏矣洸砹?，應(yīng)不是你?！?/br>
孟遲風(fēng)有點心不在焉，有點焦灼，既想叫段庭臻說點什么，又怕說了不如他意，小聲道：“這玉佩是我母妃留下的?！?/br>
“看出來了，”他說，“所以呢？”

“所以……”孟遲風(fēng)湊得近了點，悄聲道：“收下它，你就……娶我？”

段庭臻沒說話，拿出玉佩把玩了片刻，瞧著那人慌張的表情，突然說：“好?！?/br>
孟遲風(fēng)一下子像被石頭砸著似的，怎么看怎么蠢。他好似有點不放心，又悄聲道：“你真答應(yīng)了？”

段庭臻唇邊有著一絲笑意，借著袖子的遮掩，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

那溫暖的感覺在他指尖久久沒有散去。

“皇叔，師傅，你們快看！”小皇帝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臉上還帶了一絲潮紅，十分興奮。

孟遲風(fēng)慌張的把他的手抽了出來，說：“怎么了？”

小孩一手一個把他倆拉了過去，拿起一支箭，朝著瓶子丟了過去，箭磕在瓶子壁上，當?shù)靡宦曧懀M了。

他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段庭臻看他高興，順著他的意，贊許的摸了摸他的頭。

可孟遲風(fēng)看了，卻只噗嗤一聲笑，拾起一根箭，就那么隨意一扔，亦是一聲脆響，箭從瓶子的中心穿了進去，沒挨著瓶壁，穩(wěn)穩(wěn)地落了進去。

被叔叔比下去，小孩一下又不開心了。抓住段庭臻的手，小聲說：“皇叔壞?！?/br>
孟遲風(fēng)這時候像是求偶期的雄鳥，使出吃奶得勁展示著自己的長處，連在六歲小孩子跟前都不顧了。一個年近而立的成人，還是武將，非得跟一個小孩較長短，這似曾相似的場景看的段庭臻心里好笑，這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幼稚的使人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小皇帝看不到的地段，他狠狠瞪了孟遲風(fēng)一眼?？蛇@眼神在此時的孟遲風(fēng)看來是比接到加官進爵的圣旨還美，簡直是無上的贊揚。

好在小皇帝心寬，被兩位長輩一哄，沒個一時半刻就忘了這茬。倒是孟遲風(fēng)智商回籠，覺得不太對得起小侄子，獻了半天殷勤，總算保住了小孩心里‘第二喜歡的人’的位置。

等到天色將晚，要離開的時候，不止小皇帝一個人依依不舍，孟遲風(fēng)也不太舍得，段庭臻只得哄了這個勸那個，甚是心累，感覺一個孩子變兩個。

在宮門前，就著那隱約的燈火，趁人不注意，段庭臻悄悄拉了拉他的手。

“回見。”

孟遲風(fēng)傻笑了半天，舍不得放開，好一會兒才回道：“回見?！?/br>
此情此景，天上金黃的彎月都泛著甜蜜，好像一個糖罐子，要倒出蜜來。